打粉丝

收获完地里的山芋，种下冬小麦，就到了冬闲的日子。但庄稼人却闲不住，晃米面，磨豆腐，准备年货，庄子里处处洋溢着温馨的气息。

粉丝的原料是山粉。地里的山芋挖回来，堆满了地窖，剩下的，就洗山粉。先将洗净的山芋碾成糊，盛进布袋浸入水中揉捏过滤，溶于水中的淀粉沉淀后取出晒干，就成了山粉，储存在瓷罐里备用。

打粉丝通常选择晴好的日子，以便及时晾晒。将山粉兑水搅拌成水溶液，倒入圆形敞口的铁盒。大铁锅里盛水，将铁盒漂在水里，炉膛里架树根树桩等硬柴，旺火蒸煮。锅里的水咕噜咕噜地哼着小曲，冒出的蒸汽豪情万丈地舒展身姿。别急，蒸粉丝是个慢活儿，不到火候，难以熟透。不妨捧一杯暖茶，坐在灶台前，看缕缕热汽的轻歌曼舞，也是惬意的。向铁锅里续了几次水，当屋子里弥散着山粉圆似的香味时，粉丝就蒸熟了。

刚出锅的粉丝膨松而柔软，冷却后变硬，就成了褐色的小磨盘。将“磨盘”放在木架上夹紧，双手紧握带孔眼的铁刨两端的把柄，沿着“磨盘”的边缘向下推压，一根根如面条般细长的粉丝，就从刨孔里冒出来。刨出来的粉丝摊晒在篾箕里晒干，再装进透气的蛇皮袋里，吊在屋檐下储藏，如同编钟。瞅一眼檐下那一排排编钟，农家生活的自足和居家日子的温暖，便在心头荡漾。

打粉丝那天，免不了要打一次牙祭。“磨盘”刨削后的边角料和粉丝碎屑，舍不得喂猪，更舍不得扔，就放在锅里水煮，加入青菜叶、葱花、蒜末和猪油，调制成粉丝疙瘩大杂烩。大杂烩鲜美可口，一年里也就吃上一回，堪比过年。娃娃们吃得肚皮鼓鼓的，仍舍不得丢下碗筷。

寒冬腊月，大雪封门，地里的蔬菜铲不回来，檐下的粉丝就派上了用场。取一把干粉丝水浸，炭炉火锅里煮着豆腐、腊肉、咸菜，夹一筷头粉丝放进火锅里烫软，就可以吃了。爽滑柔嫩的粉丝入口，如嚼龙须面，顿觉口舌生津。就着咸肉粉丝火锅，呷着自酿烧酒，一股暖流涌遍全身，不由感叹：神仙的日子，也不过如此吧。

如今的粉丝都是机械批量加工，看起来细如棉线，却失去了手工制作的劲道和乡野原生态的风味。民间打粉丝慢蒸细刨的农事，离我们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