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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园情

作者: 张林琪2019/09/29生活散文

我家老宅后面有一条蜿蜒流淌的小河,祖上在屋后与小河之间植下一片竹园,占地约半亩。上世纪80年代,因翻建楼房至规划点,老屋拆了,老宅平整为粮田,竹园连同小河就此消失。虽然时隔多年,可如今只要一看见竹子,我的竹园之情便油然而生,挥之不去。

我家的竹园,虽然没有五百里井冈翠竹那么伟岸,那么壮观,也没有数万亩安吉竹林那样铺天盖地,群雄争霸,但这竹园曾与我家世代相伴,须臾不离。竹园索取很少,只需阳光雨露,若每年冬季为她铺上一层新土,则回报倍增,尽心竭力。当春风还没有融尽残冬的余寒,一场春雨过后,生命力顽强的竹笋便破土而出,它们裹着浅褐色的外衣,探出黄花花的小脑袋,就像一个个嫩生生的胖娃娃,快速地往上长。薏簕笋性子急,3月初就钻出了地面;大檐笋笃悠悠,3月下旬方露脸;篾竹笋韧劲足,清明以后才姗姗亮相。这段时间,鲜美无比的竹笋炒鸡蛋、竹笋炒肉丝、咸菜竹笋汤,就是我家餐桌上的常菜。挖笋的时候,我们小心翼翼,生怕踩坏了旁边的笋芽,还得均匀地留下部分粗壮的新笋。留下的新笋不停地往上蹿,当春风拂去层层笋衣,墨绿的嫩竹便亭亭玉立在明媚的春光里,带着刚抽出的枝丫,婆娑摇曳。到了盛夏,新竹舒展长臂,抖起一片浓郁的青纱,临风起舞,那万千竹叶发出的沙沙声响,犹如美妙的音乐,悦耳动听,给了我们全家无限欢乐。

竹笋年年长,竹园年年绿。我上中学的时候,家里特穷,全家人一年四季穿的大都是缀有补丁的土布衣服。父亲为了让我有一套体面的卡其布中山装,竟舍不得让家人吃笋,一次次地将自家竹园里的笋,拿到枫泾镇上去卖,也不知卖了多少篮,才凑够了给我买一块布料的钱。每当想起那父爱如山的深情,我的眼眶里总是滚动着辛酸的泪水。

暑假里,贪玩的我们,竹园就是最好的小乐园,弟兄仨约上几个小伙伴,比赛爬竹子、翻筋斗,猴子般的从这一根蹦到另一根,还挂上绳子荡秋千,那几根特别粗壮的竹子,竟被我们攀爬得鋥光发亮。那竹叶也常被我们制作成小陀螺,用细线挂在拗断的枝丫上,迎着风儿飞速转……玩累了,搬个大阔凳睡午觉,竹园就是天然的空调。

家里住房拥挤,需要搭建一间草房,那竹园里的大檐竹粗壮如胳膊,高达五六米,砍下来就成。新竹子,新稻草,盖成的新草房充满了温馨的清香味。那截下来的竹梢,稍长一点的,用于搭建黄瓜棚、长豆棚;短小的,做成“节节高”,吊在屋檐下晾衣竿两端,一家老少的袜子、套袖,甚至婴儿的尿布全挂在上面的,享受阳光,物尽其用。

丹桂飘香的季节,是乡村短暂的秋闲,也是农家编织竹制品的最佳时节。自家竹园里坚韧挺拔、光洁秀长的蔑竹便是上好的原料。那年,我长大了,家境也渐宽裕。父亲为了给我准备结婚用品,特地请来了蔑匠。三天后,一条用头青蔑片编织的蔑席便大功告成。那蔑席做功精湛、紧密挺刮、细薄柔滑、伸卷自如,篾片经纬分明,呈对角状编排,四角和周边收口自然,巧夺天工,整张席子图案淡雅耐看,堪称一绝。接着,竹匾、竹篮、竹椅、米箩等日用竹器,又编了一大堆。时隔四十余年,竹篮、米箩已先后被塑料制品所取代,唯有那条坚韧耐磨的蔑席,不离不弃,越睡越爽滑,至今仍陪伴着我们度过一个又一个夏天。

随着乡村的变迁,竹园正在渐行渐远,大有一去不返之势头。可是我怎么也忘不了竹园给我家带来的种种好处。苏东坡曾自叹“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做过小县吏的郑板桥更爱画竹题诗: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周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文人墨客如此爱竹,皆因竹子具有潇洒脱俗、婀娜多姿、虚心有节、凌霜傲雪的品格,并赋予“梅兰竹菊”四君子、“梅竹松”岁寒三友等美称。草根平民的竹园,曾与主人相濡以沫多少个寒暑,她的消失,又岂能不令人倾情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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