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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勇敢奋斗的女人 ——记我的奶奶潘三妹

作者: 朽木并非无用[文集]2022/11/26原创散文

我们村叫宰大溪,位于锦屏县茅坪镇东面,距镇政府驻地茅坪3公里。清代至民国时期,与阳溪同属天柱县,1959年随天柱县并入锦屏,1961年天柱县析出时,宰大溪和阳溪就近归属了锦屏县。我们村地处锦屏、天柱两县交界地带,东接天柱县坌处镇地冲村,南与锦屏县三江镇令冲村相邻,西和北与茅坪下寨村交界,与茅坪上、下寨和镇政府隔清水江相望。全村120户,526人,苗、侗杂居。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前,村中统一使用的是苗语,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后出生的人均被汉化,现全村使用汉语。有龙、周、蒋、杨、潘、王6姓,龙姓人口占全村总人口的百分之八十。

由于我家这个分支在家族中人丁发得很快,在我们村里,我家的人辈分最小,从村里出来一个小孩,我爷爷都有可能要叫他爷爷或叔叔。别人叫我家的人,年龄比我家的人大的,直呼我家人的名字,年龄比我家人小的就在前面加一个"哥或姐"字。唯独村里人对我奶奶的称呼不同,大家都叫她"奶光".这里的"光"不读一声,要读四声,苗语是:说话圆泛有理,办事老道公平的意思。"奶"字就不用说了,长辈叫晚辈加这个字,那肯定对她是很尊敬的了。

村里人这样尊敬我奶奶,是因为我奶奶是一个比男人还男人的女人。

辛亥革命的头一年,1910年,我的奶奶潘三妹降生在天柱县坌处镇雅地村的一户农家里。

雅地村位于天柱县坌处镇东南部,距坌处集镇6公里,东抵中寨,南抵平茫,西抵地冲,北抵长滩,是一个两百多户的苗族村庄。当时匪患猖獗,加之败兵流窜,地方治安很不好。为保一方平安,雅地村民农闲时都会在武师的指导下练武强身,提高自己的技击水平。不但雅地的男人个个尚武,就连雅地的女人,没事时也会跟着练上几套拳。

我的奶奶潘三妹出生在这样一个尚武的村寨里,加上她的父母身材高大,父亲既好练武,又传承了家族的医道,所以她和她的弟弟潘祠隆也继承了她父亲的这些基因。潘祠隆身材高大,孔武有力,十六、七岁就被选去给地主潘祠扬家看家护院,没两年就当上了家丁们的头,骑大马,挎双枪,那真是威风八面。我奶奶也长得高大,又是个闲不住的人,没事时也在一旁跟着练武的人瞎比划,遇到有人叫他父亲看病她就跟着去,十几年的耳濡目染,竟让这个一字不识的村姑学到了不少治病救人的知识。二十岁那年,我奶奶嫁到了我家。

那时候我们这里的风俗跟现在不同,并不是出了嫁就马上住到男方家,而是要经过好几年的"转脚"、"回门",(也就是出嫁后女方仍住在娘家,隔几个月或半年,男方安排自己的姐或妹去把女方接来,住上一两天又把女方送回娘家去,然后再隔几个月,又安排人去把女方接来住一两天,再送回娘家去。如此往复,有的"转脚"、"回门"一两年,有的会长达数年。)直到女方怀孕,才真正住到男方家里来。

1934年我奶奶生下了我大伯后,我爷爷他们三兄弟就在我曾祖父的主持下分了家。我爷爷三兄弟各分得两片杉山一间木房。因为我家是佃农,种的田地都是租地主的,所以没有田地可分。分家后我爷爷奶奶互敬互爱,勤俭持家,带着我的大伯,租种了几亩稻田,小日子过得风风火火,有滋有味。可是好景不长,1937年,国民政府为了解决抗战兵员不足,在南方几个省开始抓起了壮丁。

国民政府规定,全国青壮年"三丁抽一,五丁抽二",也就是说,一家有三个男丁,必须有一个去当兵,如果一家有五个男丁,就必须有两个去当兵。但当时的役政舞弊弄权,十分腐败,贪污成风。应征的富农、地主、资本家们利用其财、势,买通办理兵役事务者后不去应征,不该应征的广大劳苦人民却被强征入伍。

被强征入伍的劳苦人民都是家中的主要劳力,撇开过去有"好男不当兵"的旧思想不说,一旦他们被抓丁当了兵,家里犁田耙地、扛木打柴的苦活重活就没人干了,一家老小就只能等着挨饿受冻了。而且那时战争不断,去了就很难有命再回来,所以他们从心里是不愿当兵的。更有甚者,在新兵到部队的途中,为防他们逃跑,兵役事务者们不给他们吃饱,也不给他们穿暖,还经常遭受他们的殴打。有些兵役事务者为了走私,沿途让新兵为他们挑、扛货物,新兵们只能忍着饥寒伤痛负重行军。所以,途中累死饿死是常有之事,因而造成大批新兵逃亡。而前线又催着要兵,于是国民政府的兵役机关就成了拉兵、抓丁的强征机构。

他们带着团丁(地方武装),在甲长、保长(相当于现在的村长、组长)的指引下到处抓人。穷得叮当响的,因为榨不出油水,抓来后直接就送去当了兵,从此归期无限,死活认命。稍有家底的(当时的农民是相当的节俭的,省吃俭用,稍有盈余,就会买山买地,视山地如生命,甚至把山和地看得比生命还重要),抓回来先关押在乡公所(民国时期的最低层政府,相当于现在的乡政府)里,等着他的家人卖山卖地,拿钱来把人赎回去。有些地主或甲长、保长看中了穷人的山或地,因为出价低,穷人不愿卖,就与兵役机关串通好,把穷人的男丁抓走,逼着他家贱卖山地赎人,使一个原本勉强能够维持生计的家庭,一下变成了赤贫。

我爷爷在三兄弟中排行最小,大爷爷年龄大了,免除了兵役,所以我爷爷和二爷爷就成了他们的抓丁对象,从此就再也没有了安宁的生活。

为了躲避抓壮丁,我爷爷基本不敢回家,就是在田里犁田、插秧,也是由我奶奶守在路口给他放哨,稍有风吹草动,奶奶就会通知爷爷跑。晚上也不敢睡在家里,因为抓丁的会在半夜人们睡熟的时候来,把人从床上直接抓了去当兵。所以吃过晚饭,我爷爷就会上山,或是露宿于荒坡、河沟、稻田之中,或是藏匿于炭窑(烧制木炭的地窑)、薯窖(储藏红薯的地窖)之内,或是干脆爬上大树,坐在树杈上用布带把自己绑在树干上睡觉过夜。

一次我爷爷在犁田,我奶奶回家去做午饭,也就离开了一个小时左右,等我奶奶背着我大伯送饭来给我爷爷时,见犁和牛都在田里,人却不见了,田埂上有明显的打斗痕迹。我奶奶意识到我爷爷被抓了,马上背着我大伯跑了十多里山路,到雅地村叫她弟弟潘祠隆,骑马带着家丁抄近路把我爷爷抢了回来。

一次是冬天,天实在是太冷,我奶奶可怜我爷爷,叫他今晚就在家里睡一晚,不要出去躲了,说这么冷的天可能不会有人来抓了吧,于是我爷爷就在家里睡了。睡到半夜,因为我爷爷长时间没睡好,睡得很沉,没有听到异响。但我奶奶听到了,她感觉好像有好些人把我家围住了。她马上穿衣起床,出门查看。刚出大门,就见六、七个团丁已经上到楼上了,正要进屋抓人,恰好被我奶奶堵在了大门口。我奶奶一边大叫:"老海他家(老海是我大伯的小名,"家"在我们这里既指家庭,也是爸爸的意思)快跑,抓壮丁的来了!"一边挡在门口,不让团丁们进去。团丁听我奶奶叫喊,急了,就动手想把我奶奶拉开,可他哪拉得动,我奶奶一米七几的身板像根木桩戳在门口,纹丝不动,而且还一个劲的叫我爷爷快跑。后面的团丁见拉不动,调转枪头就想用枪托砸我奶奶。我奶奶伸手抓住枪托,开始跟团丁们打了起来,六、七个团丁被我奶奶打得节节败退,退到了楼梯上。这时楼下有团丁在喊:"跑了,跑了,跳窗跑了。"此时,楼下乱着一团,有喊追的,有说追不上的。楼梯上的六、七个团丁听说跑了,也就转身下了楼。

第二天,我奶奶打团丁的事经周保长的口传遍了全村,大家都赞叹说:"一个女人打六、七个男人,啧啧,这个女人不得了!"

一年四季,不管是春夏,还是秋冬,只要我爷爷在家时间稍长一点,就会有团丁来抓他,所以我爷爷根本不敢在家呆太长的时间,也不敢跟大家一起去拖木头(我们这里盛产杉树,每年老百姓的大部分收入基本都靠给人砍伐木材,搬运木材而来。过去没有公路,没有挖机、卷扬机,二十多米长,直径四、五十公分左右的杉原木,砍在山里晒干后要运出来,全部得靠人工拖。这是一项非常耗费体力的活,也是工价最高的活,一根杉原木小的有两百多斤,大的五六百斤,甚至上千斤都有,如果是松木就更重,这种拖木头的活,一般个子小一点,力气小一点的男人都不敢去干)。我奶奶舍不得丢掉这份收入,就跟着男人们一起去拖木头,成了周边几个县唯一一个拖木头的女人。拖一天木头下来,大家都叫累,可我奶奶拖一天木头回来,还要做饭喂猪干家务,看她那样子仍然是干劲十足,根本不觉得累。我们村的那些男人把她佩服得五体投地。后来我问过我奶奶,她当时真的不累吗,她说累,而且很累,但为了这个家,为了她的孩子,也为了不让别人笑话她和她的男人,她忍着,就是再累也不让别人知道。

平时村里有谁有个头疼脑热,或是伤筋断骨,甚至是生小孩难产,都是找我奶奶给看,我奶奶用些草药就帮他们把问题给解决了,也不收钱,稍微殷实点的人家叫吃饭,我奶奶就去吃一顿饭,穷的人家,她连饭都不吃人家的。我奶奶还会一种叫七公掌的掐指算法。她用左手的大拇指掐着四个小指的关节,心里默念着一些口诀,就能准确的算出快生产的女人几点生产,也能算出你丢的东西是否还能找到,在哪个方向能找到,那个东西是在高处还是在低处。我懂事后经常看到有村里人到我家来找我奶奶,或是要草药,或是喊我奶奶去接生,或是因为丢了牛或其它的,来找我奶奶问去哪里找。

我对我奶奶的七公掌很好奇,问过我奶奶是谁教给她的。她说这东西在他们家传男不传女,是她碰巧偷学到的。她说在她还没嫁到我家来,还在家做姑娘时,有一次她准备上楼去取东西,上到楼梯的一半,正好从楼梯旁的窗户看到她父亲在屋里给她弟弟讲解七公掌,她觉得好奇,就站在窗外偷看,听她父亲讲解一遍她就记住了。

1942年,我奶奶生了第二个儿子(我的父亲)。由于我爷爷跑壮丁,帮不上我奶奶,我奶奶带着两个小孩,还要干这么多的活,实在是忙不过来,就跟我爷爷商量搬到锦屏县的乌坡村去住。民国时期不像现在,那时是各县管各县的,如果在锦屏县违了法,只要跑到天柱县,就没人追究你了。所以我们家就搬到乌坡,找了块空地,搭了个茅棚就住了下来。我爷爷租种了几亩稻田,我奶奶在山上开荒种地,日子过得还算可以。但好景不长,在乌坡住了一年多,我爷爷就被抓了壮丁。我奶奶只好卖了一块杉山,去把我爷爷赎了回来。

在乌坡住了两年,我奶奶想,在乌坡住久了,怕再被抓壮丁,我们家的山林和房屋都在宰大溪,跑了两年,宰大溪应该不会再抓我爷爷做壮丁了吧。我爷爷也这样认为,所以又搬回了宰大溪。但在宰大溪一年都没住上,我爷爷又被周保长带人给抓了。我奶奶是个要强的人,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自己的男人去当炮灰。所以她把我家仅剩的一块杉山也卖了,把我爷爷又赎了回来。

我爷爷再次被赎回来后,我奶奶跟我爷爷说,宰大溪不能再住了,我们已经是一无所有了,如果再被抓,就再也没钱去赎了,搬家吧,搬到令冲去,那里有房族,又属外县(锦屏),宰大溪(当时属天柱县)管不了那里。于是我们家又搬到了令冲。

在令冲住下来后,由于令冲与宰大溪只是一山之隔,相距只有三公里,周保长还是会时不时的带人去抓我爷爷(周保长都是趁令冲的龙保长不在家时带人过去,龙保长在家,周保长不敢公然进令冲抓人),所以我爷爷还是经常要躲到山里去。有一次龙保长外出,忘了告诉我奶奶,结果被周保长安插的眼线通知了周保长。那晚,我爷爷奶奶我爸我伯他们睡得正香,就听外面周保长在叫:"光寿(我爷爷的名字),你乖乖的出来吧,我们已经把你家包围了,你这下跑不了啦!"我爷爷一听,心就凉了。"跑,又跑不了,藏,又没地方藏。完了,这次完了!"我爷爷着急地悄悄对我奶奶说。我奶奶说:"别急,把你的衣服穿好,跟我来。"我奶奶把我爷爷带到正焙着谷子的焙笼前,把焙笼端起来,让我爷爷蹲下,用焙笼把我爷爷罩在了焙笼里。我奶奶把移出的火盆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就回到了床铺上,对着外面喊:"老海他家不在,你们走吧。"就听周保长说:"不可能呀,不是说天黑还在吗?去,进去两个人看看。"我奶奶马上起来装着穿衣服。两个团丁推门进来,到处找了一遍,没找到,就出去了。我奶奶的沉重冷静使我爷爷又躲过了一劫。

我家在令冲住了六年,直到1950年锦屏县和天柱县和平解放,我家才搬回宰大溪。

在令冲住的六年里,因为有龙保长保护,我爷爷不用天天躲避抓壮丁,只是偶尔龙保长外出时躲一躲,所以大部分的时间我爷爷都可以进行生产劳动,头五年生活过得还算可以,我大伯和我爸都在令冲上了学。到第六年,我爷爷因过去躲壮丁常露宿于山林野外,落下了严重的风湿关节炎,已经做不了重活了,只能在家做做家务,种种菜什么的,像扛木头,拖木头,打谷子这些重活都是我奶奶做。

搬回宰大溪后,我奶奶成了我们村的义务接生员,我们村所有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到七十年代生的人都是她接生的,甚至八十年代后,遇到难产,接生员处理不了,也要叫我奶奶去处理。这期间我奶奶又相继生了我叔、我大姑和我小姑。我奶奶还是我们村的义务调解员,而且这项义务一直持续了她的一生。谁家婆媳间吵架,兄弟间吵架,父子间吵架,或是相邻或不相邻的两家吵架,都会有人来叫我奶奶:"奶光,你去看看吧,某某跟某某在吵架呢,你去劝劝,叫他们不要再吵了!"围观的人见我奶奶去了,就会对吵架的人说:"奶光来了,奶光来了。"吵架的人听到,吵架的声音马上会小下来。经过我奶奶的调解,他们(她们)会高高兴兴的重归于好。

到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我爷爷就已经行动困难了,别说种菜,就是做饭都做不了啦。但我爷爷吃饭跟我们有所不同,他一天三顿都要吃热的,连酒都是温过了才喝。我奶奶跟着生产队劳动,别人都是把中午的饭包到干活的地方吃,这样中午可以有一点休息的时间。我奶奶为了照顾我爷爷,她不包饭,不管干活的地方离家有多远,每天中午她都要跑回来给我爷爷做饭,看着我爷爷吃好了,她捡拾好了,才回去继续跟大家一起干活。即便是跟男人们一起拖木头这么重的活,她也会跑回来为我爷爷做午餐。我爷爷如果去谁家吃饭,她会叫我爸、我叔,或是我姑姑他们把我爷爷送到那家,估计快吃好,又叫他们去把我爷爷接回来。我奶奶去别人家吃饭,估计她快吃好,我爷爷也会让我姑姑她们去接我奶奶。别人来我家吃饭,吃好后我家的人也必须把人家送到家才回来(这活到我大伯、我爸、我叔他们都参加了工作,我姑姑她们也相继出嫁了,就成了我们几兄弟的必修课了)。

我家在村里,从来就算不上富裕,但只要有人来我家吃饭,我家随时都有摆得上桌面的菜。干肉,干鱼,干鸡,干鸭,随时从炕上拿下来就炒。钱也是这样,只要是急用,找我奶奶,几十块钱随时可以拿得出(那时的几十块相当于现在的几千块)。我奶奶常说,任何东西,有的时候都要想到没有的时候,不能一次吃完用完,得留着点,防着没有的时候。

从小我奶奶就要求我们:出门时,不管去哪里,必须告诉家人,得到家人同意才能出去。回来,也必须让家人知道。进家门时,如果家里有客人,不管认识不认识,必须向客人打招呼后才能去做别的事。去到别人家,也要按辈分称呼别人,说明自己的来意,不能像做贼似的来无影去无踪。所以,在我们村,如果谁家的孩子礼貌上做得不好,他(她)的父母就会对他们说:"看看老海(我大伯的小名)老木(我爸的小名)他们家的那些小孩是怎么做的,跟人家学着点!"

1983年,我爷爷过世后,我奶奶去了湖北,跟我叔一家住在武汉。七十多岁高龄的她,因为闲不住,竟利用电视的字幕开始学习认字,并拿我堂弟(我叔的儿子)的课本做识字本,有不认识的字就问我堂弟。四年,从一个全文盲变成了能读书看报的"文化人".不知道底细的,看她戴个老花镜坐在桌边看报,还以为她是个退休的老知识分子呢。

由于不适应城市的生活环境,1988年,我奶奶回到了宰大溪,跟我家住在一起。当时我爸在湖南工作,我弟跟着我爸在湖南读书,我在部队当兵,家里其实就我妈和我奶奶两人。我奶奶见村里的年轻媳妇和姑娘们都在织毛衣,快八十的她也迷上了织毛衣。叫我妈给她买来毛线,她自己用南竹削成扦子,整天跟那些年轻媳妇和姑娘们在一起学织毛线。开始织袜子,然后织手套,后来织毛裤、毛衣。1993年,她用她那已经弯成弓型的背,背着我刚出生几个月的大女儿多吉,一边晃动着腰身,摇着背上的多吉,一边手上还在织着毛线裤。她说要给我和我爸各织一条毛线裤。我的她已织好,正在织的是我爸的。

1993年的冬季,我奶奶毫无征兆的走了。我奶奶八十三年的历程,是勇敢奋斗的历程,是充满爱的历程,是完全奉献的历程。在吃完送她上山的酒席后,我家一下子少了两百多个碗(我们这里有个风俗:一个德高望重的人去世了,在她安葬的酒席上,要从她家拿个碗,装点饭菜带回家给家人吃,希望家人也做一个跟她一样的人)。在帮忙的人清点完碗的数量,告诉我妈后,我妈显得很高兴,也很自豪。

由于那时没有高铁,从湖南的长沙到我们家,需要三天的车程。等我爸和我叔到家时,我们已经送我奶奶上山回来了。当我把我奶奶给我爸织的毛裤交到我爸的手里时,本已哭得声嘶力竭的我爸,再次哭得差点虚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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