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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阳光小屋

作者: 贾艳萍2022/08/26情感散文

这个夏季,阳光温暖,月季花开,我坐在母亲的小屋前,看花,读书,品茶……

母亲穿着旧布衫,弄花捋草。这件布衫有十来年历史了,依然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皱褶。屋前,邻居们一拨拨地来,一拨拨地去,仅是为了屋前的阳光。有个邻居喜欢跟母亲并坐在一起,撩起裤管,将有风湿的腿露出来,跟我说,借光,让我晒会儿日光浴。

较之近邻,母亲小屋前的阳光要充足许多,明亮许多,但我却想把这太阳的光芒比喻成母亲的朋友,有了他们的光顾,母亲的小屋就会热热闹闹的,小屋就有了温暖。

母亲的小屋面积不大,约有五十多平方。一些简单的家具,透着时光的暗色和旧迹。十五寸的电视机,陪着母亲度过无数个日日夜夜。电视机下桌子抽屉里,有个透明的塑料袋文件夹,有母亲与开发商签订的协议和重要票据。那些文件和票据,平展整齐,八十五岁高龄的母亲做事,依然如此细致,而我却始终不能。这让我觉得惭愧。

今年五月初,母亲又一次拿出那个文件夹,我紧挨着母亲,仔细瞅了瞅那些密密的数字,清晰的年月日,原来母亲在这里居住已有十来年了,竟是不觉。

父亲还健在时和母亲搬进这小屋,随即开始了漫长的“返迁”岁月。都知道返迁需要过程,但我们都没想到,这小屋一住那么多年。父亲四年前,从小屋里先走了。

我们怕母亲孤独害怕,都表示要接母亲一起生活,但被母亲断然拒绝了。理由是怯生,腿也不好,爬不动楼梯,再说了,哪里有我这小屋,这阳光,天天门庭若市的。有老邻居,才适合人居住。

是的,母亲的小屋前,经常聚集了晒太阳唠家常的邻居,久而久之,他们比亲戚还要有凝聚力,鸡零狗碎,针头线脑,春花秋月,家事国事……

父亲从小屋走了,父亲和母亲的合照依旧挂在床前墙上。夜晚来临时,母亲不害怕吗?每次问母亲,她都说不怕。

中午送饭给母亲,小屋里静悄悄的,她坐在屋里木椅子上,懒懒地晒着一缕缕挤进来的阳光。在屋子里,可以看清阳光里的颗粒尘埃。家具上,纹理和包浆都显出时光的味道。

阳光柔柔照在母亲的脸上、身上,满头白发显得很是光亮。自从父亲走后,她的头发剪成短发,不再烫染。母亲多年只用美加净,但皮肤斑点却很少,想来母亲少女时自有一番娇颜,也许是来自阳光的照耀。

习惯了看母亲靠在旧椅子上晒太阳,突然有一天阳光弱了起来,风起了,小雨急匆匆地来、急匆匆地去。我来到小屋前,屋内没有母亲的身影儿。顿时心就慌了,左转一圈,右转一圈,怏怏坐在屋前小凳子上,等待母亲的出现。一个邻居从屋前走过,说你在等你妈妈呀,她好像刚刚出去了。你还有妈妈可等待,我的妈妈已走了好多年了,唉……邻居的话,令我突然间感到了幸福

很久了,母亲的声音从后院传来,我起身,看见母亲弯着腰正准备上台阶,我伸手去扶她,她摆摆手。原来母亲到后院邻居那儿去寻墨菊花籽去了,母亲说你爸最喜欢墨菊了,种上来年开花,把花放在他的墓碑前,让他看着高兴。

母亲摊开双手,那小小的花籽,一粒粒的,新鲜,饱满。我突然明白母亲为什么不害怕孤单了,爱充溢着小屋。小屋里有父亲的痕迹,再看看父亲留下的照片,英俊的模样,和蔼的微笑,潜藏着流逝的岁月。还有那裹着淡淡的肥皂香味儿的床单上,整整齐齐摆放着两个枕头,几年过去了,那枕头不曾落单,就像父亲还睡在母亲身旁,兴许在夜晚,母亲还能听见他微微的鼾声。

夜晚,小屋灯光朦胧柔和。每次累了倦了,我就叩开门,望见母亲满脸皱纹里一丝丝的笑容,我张开嘴,想诉说烦恼,却欲言又止,在母亲旁边,还有啥事能重要到让我分心与纠结。开心时,我也会来到小屋,因为高兴,我满脸灿烂。母亲歪着头,脸上也挂着淡淡的笑容,仔细倾听,我说完了,她还要追问。

母亲老了,小屋也老了,我们兄妹四人商量,想“骗”母亲去各家居住。大哥来到小屋前,先挑小屋的毛病,然后说他对小屋改造的设想。我和姐姐就劝母亲去大哥家住一段,顺便装修一下小屋。二哥当场拿出了设计方案,唾沫星四溅,拼命告诉母亲小屋该如何改造。

母亲的耳根渐渐地软了,终于答应了。母亲从她的阳光小屋搬到了大哥那里,原以为她会安心住上一段。谁知仅仅把小屋的小窗户换成大窗户,其他改造还未来得及动工,母亲便执意回到了小屋。

我们一齐跑来,想问个明白,却看见了母亲,正拿着水壶,在给她的花草浇水呢!这几天,红的白的月季含苞欲放,发芽的墨菊从土里钻出,嫩苗儿已经蹿出一截儿,一丛丛,生机勃勃,我们兄妹几个站在那里,阳光灿然,泪花迷离,什么都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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