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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麻雀

作者: 陆亚利2022/01/21生活故事

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千方百计颗粒归仓。麻雀损坏庄稼,糟蹋粮食,人们曾经把它当做害虫。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国家提出在短时期内消灭苍蝇、蚊子、老鼠、麻雀。后来,麻雀平反,先后被臭虫和蟑螂取代。听说老家那时曾经组织了“打鸟队”,专门对付麻雀。六七十年代,虽没有见过“打鸟队”,麻雀依然如过街老鼠,受到敌视和戕害。秧田边立着几个稻草人,面目狰狞,烂布头水袖借着风势,卖力吓唬麻雀。麻雀偷食秧田里掺和六六六粉的稻芽,陪着一同药死的老鼠,零星散落在田坎山坡。

收割季节,谷粒如金。队里不惜代价,安排老弱劳力,敲着南竹破散做成的“唠鸡笆”,守在晒谷坪,“哦唏哦唏”地驱赶。趁着“唠鸡笆”停息,麻雀飞到禾堂边,一啄一顿,警觉地偷吃几粒谷子。“唠鸡笆”一响,它们惊飞到枣树上,叽叽喳喳地抗议。麻雀跟随着鸡,垂涎篮盆和筛子里的芝麻、豆子,老  “啪啪”地扑响“唠鸡笆”,对牛弹琴地一顿恶骂。麻雀飞到屋檐边,侧起耳朵,梳理羽毛,似乎听懂了什么。

打骂、捕杀改变不了家雀的本性,麻雀不离不弃。天刚放亮,它们飞出温暖的窝,落在屋旁的树丛里,唱起并不清脆的歌,吵醒贪睡的人们。午间,麻雀辛勤“教翅”,传授下一代飞翔的本领。斜阳催逼麻雀,飞落屋场旁的树林,“吱吱”交流一天捕食的心得。近黑,它们飞进筑在屋檐竹筒或稻草垫中的窝里,安安静静歇息。

大人对麻雀的敌视,没有阻断小孩子对鸟兽好奇的天性。我们时刻幻想亲近麻雀,把它当作好玩的朋友。天高任鸟飞,亲近麻雀遥不可及。弹弓打,毕竟只是练练瞄准的眼力,获得惊飞的快感。偶尔击中,麻雀血淋淋地扑腾,也不是我们要的结果。或许是大人们指点,用筛子诱捕的老旧作法传承到我们手中。找来一个米筛或禾筛,斜着用一根木棍支撑在禾堂中。木棍下端系麻线,牵引到阶基的隐蔽处。筛子下面撒一把碎米,吸引麻雀啄食。几只麻雀从高高的屋脊、树尖俯冲下来,落到筛子底下。振翅四向张望,觉得很安静,放心啄起白嫩的米粒。片刻,时机已到,我们迅速拉扯麻线,筛子罩下来。机灵的麻雀逃得无影无踪,迟钝的一两只,困在筛子里拼命飞跳。伙伴们高喊“罩到哒罩到哒”,跑过去压住筛子,生怕麻雀从缝里钻走。小心移挪筛子,伸手捉住麻雀,宝贝般捧在手里。麻色羽毛绒绒地摩挲皮肤,红铜色脚爪挠痒手心,周身如微醺一般清爽。找一根鞋底线,扎紧一只麻雀腿,牵着长长的线,像风筝一样放飞。麻雀飞到哪里,我们的欢声笑语跟随到哪里。筛子诱捕重复多了,麻雀也警觉,不轻易进圈套。有时筛子架了半天,碎米给鸡吃光,无功而返,麻雀栖在枝头嗤笑我们的智慧。

有一次,好不容易捕到一只麻雀,它被我玩得筋疲力尽,水米不思。看着心疼,我强行灌水喂米,麻雀叽叽叫着不肯顺从。没有鸟笼,放到篾编的小提箩,撒些米粒、菜叶,搭上盖子。过了一夜,米粒少了,多了几团鸟屎,我为麻雀没有绝食而高兴。困在提箩里,麻雀总会有些响动。半夜,家里的大黑猫扒开盖子,猛地扑进提箩,一口叼走麻雀。黑猫“嗷嗷”地叫,麻雀“吱吱”几声没了声息。我惊醒了,爬起床,点亮煤油灯一看,猫嘴粘着几片羽毛,舌头不停地舔着,朝我“喵喵”叫,像平常一样蹭到我的裤腿撒娇。我怒不可遏,一脚踢过去,黑猫“嗷”地一声,蹿出门框边的猫洞逃走。好几天,大黑猫见着我就躲开。

晚上到窝里捉麻雀,瓮中捉鳖手到擒来,绝不会空手而归。那时,我们小不点还没摸黑攀爬的胆量,只是跟在大哥哥们的身后看热闹。拿电筒照射茅屋屋檐,发现有麻雀洞,就支起楼梯。爬楼梯的哥哥,站在楼梯顶端,一只手攀扶檩条,拿电筒照准洞口,一只手伸进麻雀窝。一手逮住两只麻雀,慢慢退出,小心塞进腰间的网兜。下了楼梯,大家凑过来瞧个究竟,麻雀在电筒光的照射下不停扑腾。太过吵闹,警觉的麻雀会从窝里飞走。转到另一扇垛子,我们蹑手蹑脚,帮着扶住楼梯,悄声细语指点窝口的位置,提醒要站稳脚跟。几番寻觅,几度惊飞,捉得少,伙计们一人分一只玩耍。运气好,收获多,小孩有疳积的人家会要几只去作药膳。闷水宰杀,褪毛去膛,加鸡蛋米扁药蒸透,配合银针挑疳积、艾火烧瓜兜筋,连吃三回,据说蛮灵验。

双抢季节,大人天光忙到黑。小孩子也没得清闲,大小孩帮着照看小的,防着到塘边耍水。太阳当顶以后,要帮家里淘米上鼎锅,煮晌午饭。半个上午自由自在,小伙伴们成群结队,屋前屋后忙着躲迷藏、踢毽子、跳绳子。有一天,我们玩遍各种花样的游戏,觉得百般无趣。有人突发奇想,提议掏麻雀蛋,放到大灶柴火灰里煨着吃。几个人抬一杆木楼梯,斜靠屋垛子,下面两三个人扶稳,胆大的爬上梯尖,小手伸进圆圆的麻雀窝口。一窝里通常有三五颗蛋,麻麻点点,比鹌鹑蛋略小一些。有的窝没有蛋,掏出一团绒绒的草屑,生气扔到地上。遇上窝里正好有麻雀在孵蛋,手还未伸进去,麻雀钻出窝,倏地飞走。掏出热热的蛋,麻雀急得在枝头跳上跳下,叽叽叽叽地叫。有时掏到刚孵出的幼崽,红皮萌出灰白的羽尖,张大黄口唧唧叫着讨食。麻雀娘飞到屋脊,时而飞起悬停,时而用喙磨着屋梁,疯狂地叫着。把幼崽塞进窝,麻雀娘赶紧飞过来,伸展翅膀堵在洞口守护。

垛子尖上的麻雀窝够不着,伙计们又搬来一杆楼梯,吵吵嚷嚷,用麻索绑紧接长楼梯。派个小个子,摇摇晃晃爬上去。被吵闹声惊动的刘奶奶,拄着拐杖,迈着小脚,颤巍巍地走到垛子边,见状大声喊:“你咯些狗巴咯,恰哒豹子胆啊,接起楼梯爬咯高,想绊死作短命鬼啊。赶急下来,大人晓得,手脚都会打断你们咯!”小个子下来,大家急忙拆散麻索,灰溜溜地把楼梯搬回去。扒出大灶里的麻雀蛋,伙计们跑到后山,品赏香喷喷的美味。

近年山雀如云,麻雀也多起来。没了茅屋作窝筑巢,想必麻雀也学着山雀,借宿竹林,巢居树洞。但愿有一天,麻雀如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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