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汉”老赵

老赵名士明，才五十出头，从淮安到镇江打工几十年。在我的印象里，他是个牛高马大的，不向命运低头的“硬汉”，没想到竟得了重病，我感到非常痛心与难过，和他交往的一些点点滴滴也浮上脑海。

认识老赵是因为二十多年前的一次偶然的机会。那时他在我市的一家企业打工，合同期一年，不料在工作中眼睛受伤，经相关部门鉴定为工伤。不料合同到期前单位要解雇他，认为眼睛不好已不适合工作。老赵不服，向法院提起了诉讼，要求企业另行安排工作或作病退处理。他在镇江没有多少熟人，也无钱请律师，托人找到我，当了他的免费诉讼代理人。遗憾的是，官司最终败诉了，但还是获得了一定的经济补偿。

老赵拿到补偿款后，大部分钱用来治了眼病，他妻子带着两个孩子到镇江租房来照顾。妻子当了环卫工，挣钱补贴养家。老赵视力恢复一些后，用剩下的最后一点补偿款买了一辆人力运货三轮车，开始拉运货，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迟，吃的是猪狗食，出的是牛马力”，如此十数年，倒也积攒了一点钱，在丹徒新区买了一套九十平方米的房子，还供儿子女儿上完了大专和中专。买房后无钱装修，老赵便在自己琢磨着装，特别在电路铺设、贴瓷砖时吸入了大量灰尘，加之他常年抽劣质烟，想来跟他这次生病也是有关的。前些时候，我打电话给他，想请他代我用三轮车搬些物品。电话那头，老赵嘶哑着说：“得了病，现在只能躺着，什么都动不了。”我追问是什么病，他沉默了一会说：“是肺癌，已到晚期了。”我一时语塞，只好劝他好好静养、看病。

过了几天，我去看老赵，他强颜欢笑给我倒茶递水。我知道老赵没有医保养保，看病非常不易。临走时，我掏出内装一千元的信封，塞给老赵，他坚决不要，并几次塞给我，我丢下信封，飞快地跑了。

隔了一个多月，我突然接到老赵的电话，说已到市区我家门口。我从外面匆匆赶回，只见老赵及爱人合骑一辆电动车，车上挂满了大包小包的礼品，送到我家后，茶也不肯吃一口，说有急事要走。才走了约十分钟，老赵又给我来电话说，在酒盒内有一个红包注意查收。我找到红包，发现里面装了一千元钱。老赵啊，教我怎么说你呢？可他就是这样的人，不愿意接受别人的额外捐助，把朋友资助他看病的钱全部退回去不说，还倒贴了不少礼品。

现今老赵的身体已是一天不如一天，为了给他治病，家人想到卖房，但老赵坚决不肯，那是他蹬了一辈子三轮车，用血汗钱买的房子，舍不得。我不时打电话安慰他，和他聊天，还说起那场输了的官司，说如果官司赢了，有了工作，便有了医保养保，境况可能就不同了。我说，人生真的太无奈了，我一定把你的故事经历写出来，你是一条硬汉子。老赵说，我这种小老百姓，有啥值得写的呢。我突然觉得更加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