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头发，长辫子

小时候，母亲很忙，整日在田间地头锄地薅草，顾不上照看我们，把我们几个姐妹扔在家里。我们就像几只孤零零的小鸭子，满村乱跑，弄得满身脏兮兮的。

傍晚时分，从地里赶回来的母亲披着一身荒草，四下匆匆忙忙找然后，一个一个把我们叫回家，煮饭煮菜，安顿我们睡觉。她又忙不迭拿起针线忙活起来。深夜时分，只有母亲那弯着的背影贴在墙上。天没亮，母亲的影子便消失在蒙蒙的夜色中。

没了母亲的照料，我们只能自己照顾自己。姐姐们大了，会梳理头发了。而自己还小，姐姐们又去学校，我只能整天披头散发，时间久了，竟结成一缕一缕。母亲看见了，心疼，但又没办法。于是，在一个阳光温暖的午后，母亲把我拉到庭院中央，操起亮闪闪的剪刀，“咔擦咔擦”数声。干脆利索，那有些枯黄的头发纷纷飘落。我原先长到肩膀上的头发都被母亲剪短了，像个假小子，接着打起一盆水哗哗冲洗，婆娑的长发没有了。肩膀上空空的，有些清爽，也有些心疼。

没了纠缠凌乱的长发，每天早上起来，用不着在镜子面前看来看去，只需拿起那把油亮的木梳往头上来回梳理，头发被乖乖地排在一起，没有那种乱蓬蓬的感觉。左邻右居纷纷夸我变干净多了，我也乐在心头，也理解母亲那番辛苦。

上了学校，看女孩子甩着一头乌黑的头发，感觉非常的妩媚和潇洒；再看看自己那短短的头发，男不男女不女的，心里一下子感觉特别别扭，便暗暗下决心留着头发。当母亲再拿起那明晃晃的剪刀时，我不再像以前那样顺从，而是紧紧抱住头，争辩着要留。母亲看着我那拼命保护的样子，呵呵地笑起来，说女儿会臭美了，答应不再把我的头发剪短。

头发又飘飘地披在肩上，那样的，顺溜柔软，清雅飘逸。也许母亲很注意头发的养护，专门从山上采来油茶果，碾碎做成茶饼样子，每每洗头时便掰下一小瓣，和着水在头上轻轻揉搓。一家人的头发都是乌黑油亮，惹来同伴的羡慕的目光。

母亲开始教我如何编辫子，我很用心，把自己一头黑发编得一番风景出来，有时像瀑布一样垂下，拢住肩头，垂挂腰间；有时梳个蓬松的小马尾，用手帕轻轻打个结；編作麻花辫，将別样的清灵纯净慢慢透露出来。

有事没事，我喜欢呆在镜子前面，拨弄那引以为豪的长发，心里得意洋洋。一个女孩子，一头飘飘的长发是那么的重要呀，可以衬托出玲珑的身姿。

一袭长发，飘飘然然，度过了美好青春岁月，还用这一袭长发收获了爱情。结了婚，柴米油盐，容不得自己在镜子前自我陶醉了。早晨，刚刚起床，来到镜子面前想精心梳理一番。床上的宝宝醒了，哇哇哭闹，弄自己赶紧放下梳子，急急忙忙抱起宝宝，在房间里游游走走，好不容易才让这调皮的小精灵安静下来。一看墙上的钟表，上班的时间快到了，拿起胶箍随意往头上一拢，把凌乱的头发扎实，胡乱扒了几口早餐，匆匆忙忙上班去了。一来二去，梳妆台竟然落满灰尘。

抱起宝宝的时候，那调皮的小家伙总是伸出胖嘟嘟的小手抓着我那长长的头发，使劲地扯着，力度不大，但还是让人感到隐隐约约的疼。该洗尿布了，摊开一盆汪汪的水，手才伸进盆里，长长的头发却落进了水里，湿漉漉的，很难受。

买菜，洗衣服，上班，一件接一件的事情，几乎难以让我有清闲的时候。我没时间打理那先前自豪的长发，有时想认真梳一梳，都难得坐下来。有时候忙乎，这长长不经意滑溜下来，有些碍手碍脚。背宝宝的时候，那长长的头发竟扎着宝宝粉嫩的脸蛋，害得她哇哇大哭，无法稳睡。渐渐地，感觉这长发很不方便，于是一个潜藏在内心深处的念头蹦了出来：把长长的头发处理掉。

头发又变为齐耳长了，甩一甩头，轻松舒适。不用费时间去梳妆打扮了，更不用考虑如何编辫子了，可以低着头毫无妨碍地操持家务了。一头齐耳的发儿让自己显得更加干练灵活，家里的活儿被安排得井井有条，一切感觉舒适自如。

长辫子，短头发，诠释着人生种种酸甜苦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