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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废与新生

作者: 张金刚2023/02/20人生随笔

当我造访那道山脊之上蜿蜒的明长城遗址时,心中顿生雄壮、悲怆、苍凉之感。登上长城,站在垛口,细细观赏并抚摸石条的纹路、青砖的质感,看到石与石、砖与砖紧实贴合,我由衷钦赞古人技艺的高超,可又隐隐听到了“英雄无用武之地”的声声长叹。

是呀,长城荒废了!那道曾为战而生、卫我家国,令无数将士为之抛洒热血、誓死坚守的长城,荒废了,颓败了。只有荒草、冷月、野生动物相伴,它成了一位功成归隐、伤痕累累的山野遗老,成了一道雄冠群山、与天比高的大地景观。

望着连绵山峦,听着风声,一种精神附体的豪迈,一种风骨浸润的力量,令我振奋不已。我知道有许多长城文化研究者、爱好者,一直在追寻、记录、解密着家乡的这段明长城。长城守护了我们,现在,该我们守护长城了。虽已荒废,可长城在我们心中永远岿然、伟大,并已融入我们的基因和血脉。

辞别长城,走入一个村落。深秋,满山皆是自然调色描摹的红橙黄绿。沿着石板路,在依势错落而建的瓦屋间漫行,似是穿越回岁月的深处。

与我一味叹惋村落的荒废不同,邂逅的几位摄影师却如逢胜境般惊叹:“这简直就是世外桃源!”长枪短炮拍摄一番,或将令藏在深山人未识的老屋、石器、树木、花草等红遍网络。一位摄影师说:“处处皆美景,可打造成咱的摄影基地。”我一时兴起:“那这小村可就复活了。不远处的山上还有段明长城,可一并打造。”从采风创作到作品展览,从配套建设到引流营销,我们身在“画”中,聊了不少,仿若小村又热闹了起来,不光有熙攘的来客,更有周边的村民。

回来,我思考着一个问题:此时荒废,就真的荒了、废了?我看倒也未必,大可乐观地看作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着:或只是暂时“沉入水底”,有朝一日“重见天日”也说不定呢。

“半亩方塘”是闹市静隐的一家网红书店,我慕名前往打卡。房架有多高,摆满书的书架就有多高。楼梯、台阶被设计成阅读空间,吸引了诸多不同年龄段的读者静坐闲读。书香氤氲,静谧舒适。最值得称赞的是,一年前,这里还是令市民嫌恶的、荒废多年的锅炉房,有情怀的李总接手后,将其打造成书店,让其成为一处诗意的雅致之所。

我又不由想起由荒废工厂打造成国际文化部落的“七九八北京艺术中心”,真乃“化腐朽为神奇”。我的家乡也有,发挥过重要作用的三线厂——前进机械厂,迁走后,先是成为培养人才的职教中心,现正谋划建设“前进文旅小镇”,即将迎来“第二春”。那些荒废多年的兵工厂、水泥厂、化肥厂、老粮站、老校舍,应该也在荒凉中静待着。

采访时,我识得一位陈奶奶,她从村干部岗位上退下来,一直赋闲在家,她开玩笑说自己一度成了“废人”。近年,镇上尊重革命前辈、挖掘红色文化,多次登门慰问、请教,重燃了陈奶奶年轻时的文艺激情,“荒废”几十年的文艺表演被拾掇了起来——几十年前给部队表演过的霸王鞭,又在手上“哗啦啦”挥舞起来,招式、步伐犹似当年;自编自演的一段快板书,节奏明快、朗朗上口,感情饱满地歌唱新时代的幸福生活。我为九十五岁仍登台表演的老文艺人点赞,陈奶奶开心极了。

县里建设了一家博物馆,向全社会征集“文物”。数月内,县城、乡村无人问津的“老古董”,都被收入博物馆。八仙桌、太师椅、泥火盆、破箩筐、搪瓷缸、瓷碗碟、录像机、旧磁带、缝纫机、老电视机,还有街头被岁月遗弃的公用电话亭、长城脚下不知谁家收藏的大片刀……都迎来了它们想象不到的高光时刻,在柔光里温和地召唤我们搭上一班回到过去的时光列车,遇到了曾经的乡贤、父母、同学和自己。

我尤其钟爱在古城、古村的街路游走,钟爱和胡同、老屋里的居民攀谈,从中看到、寻到那些所谓“荒废的”种种,亲近苍老的、沉淀的岁月、人文,悟出一些人生的道理。

我最近越发明白:荒废,是一段历史的结束,更是一场新生的开始。

请将一切交予机遇与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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