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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拍两碎

作者: 柴然2023/02/14心情文章

就我个人条件, 在青少年时代,至少表象上看去不普通,面白唇红,个子也可以,爱看书学习,会吹笛子,爱唱歌,字写得也不一般,也因此,来宾馆干楼层服务员,没两三个月,就有人和我说,财务科看上你了;也没来得及反应,一日在大院,财务科长真叫住了我,问我是否愿意到财务上去,我呢,心理准备不充分,态度也不够积极,可能是说了行或愿意,但因没有热切的向往,更没有感激、巴结之意,可归之为不开眉眼,这事也就没有再进行、不了了之了。

我失去这样改换工作、工种的好机会,一点也不在意,其主要在于,它原也不在我人生兴趣的考虑范围。

再有往上走的机会,是第二年北京人民大会堂来挑人,楼上服务员挑的也就一两个,可我恰恰就是让人家看上了。我还动过一点心思,但是一样不热络,感觉不到它对我有多大的吸引力。

大会堂那一男一女两个干部上午9点左右来我宿舍,我还在蒙着头睡懒觉,楼上打水、打扫卫生的工作,都快要让其他人做完了;我宿舍里那个脏、乱、差,特别是地上,扔了好多写满了毛笔字的废报纸。

就此二位,我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就是一个散漫、怠惰的孩子,万分不适应到人民大会堂去。

但这也没有给我留下什么遗憾。说去人民大会堂,首先想会对咱有更大的调教,更严格的约束,更苛刻的管理。

我青少年时,不自由,毋宁死,就是一种生理性、气质性的,是生命或者至少也是半生命状态的;却非这三四十年混过来,被修理得面目全非,当真以为,不自由就不自由吧,这也没个啥。

这时,老楼东楼进行改造,需要抽人手下夜,这业务科长就点了我的将。

这16岁的冬天,倒能伙着个有口吃的青年炊事员,一起在东一楼左边头一个家,混着睡沙发了。当然,要求不能睡,但那是要求,不等于没有沙发可睡;睡不着,那是另一回事。

若干年后,是一位本就从客房部经理升上去的副总,似乎挺愿意帮助我改变工种。他专门找过我两次,一次问我愿不愿意当电工;一次问我愿不愿意当炊事员。

而这时我都有一点年纪了;特别是后一次说炊事员,我就笑着和他说,我要当炊事员,小孩子来时,不就可以。这里存乎一个深层次的文化背景问题。我来自太行之巅的陵川县,在有些古老观念上的封闭程度,包括这仕工农商,偏狭又愚痴,破四旧之火,对它也没有产生根本的效力。

祝大同,不多的几位良师益友之一。20世纪90年代初,我开始能进行小说创作,就和他多有交流;他在《山西文学》当小说编辑,扶持起来很多位来自基层第一线的作者,别说吕新、房光、常捍江了,日前他翻出一期旧杂志,发现了当年他给贾樟柯发的处女作;他对我的帮助,非常之大。

我此生混文学,一个最大的错觉,即我不靠外界的力量,凭自己写作,应该能养活自己。

祝大同也是替我发愁,说你像人家福克纳那样,一边写小说,一边烧个锅炉,不也可以嘛。

当然还是,恼得个我呀。

我1986年上赵树理作家班后回到原单位,就因无心上班,还酗酒这些,单位也不知道能给我找个啥干的,这时柳巷派出所向各单位要人,我被抽调过去,与从街道找去的老妇女、老头儿,临时组成了一支灭鼠队,二三十人,如我者年轻人,寥寥无几。

我在柳派灭鼠队的工作,有往各单位发宣传资料的事儿,实际消灭老鼠,人人知道重要;有发老鼠药的事儿。这年里老鼠药已变出了花,是五颜六色很彩色、很鲜亮的那种,将其一盒十二色彩色粉笔砸碎,用核桃油、凡士林拌亮,就像我们分发给各单位、各商店、各饭店的新型老鼠药;但这一期的新鼠药效果不佳,不仅灭不了老鼠,尤其中小老鼠十分爱吃,吃多了,顶死转转圈,吐一吐,很快又恢复机灵劲儿,钻烟筒这些,跑了。

可你要收用鼠药单位的费用呢。尽管价格不甚高,可钱也还是钱,不是自鸟洞掏的,这人家就反映,你们这是发的宝塔糖吧?

管我的大个子老汉儿,住柳巷五拐巷,早以前拉过烧土,在山大剧院当过收票员,有点驼背,戴顶蓝单帽,黄黄的老脸面,多少带浮肿。

他对我也不能说是两面三刀,只是,一找不见我,就戳火地给宾馆打电话;我见了他吧,他气也就不大了,正可以教育我,一番说教,把我的懒惰当成劳动人民内部矛盾。

不过,他随后还是知道我会写诗了。因之,批评我的时候,也上了一点词儿,如:知礼而后耻;如:蛇不蜕皮树活得个啥?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啥意思。实打实说,我跟着他干灭鼠队的事次数也有限。是有一次,他走在我前面,到了长风剧场那边,突然感叹,萝卜芹菜,瓜拍两碎。不觉让我一愣,我当时就想,他可能是指他的婚姻。他像个鳏夫。

这后来我就是不管它,直接不去了。由他往宾馆打电话吧。打了好一段。还是不打了。

关于我在柳巷派出所灭鼠队,是我们在赵树理作家班的班长彭图老哥——他整大我一轮,认为这是个绝好的小说题材,充满荒谬感,特别写了一个中篇。

我这么胖,二百多斤,但在他小说中,却变成了瘦诗人。

所以说,小说本就是虚构产品,不可对号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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