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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爱桂姨的土元宵

作者: 朱小平2022/07/25情感日志

“最”是一个有些残酷而又激烈的字眼。它好比是经历一场场竞赛角逐之后,裁判官手里的定音锤子,一锤落下见分晓:谁最好谁最差。

我顽固的家乡胃与各种花里胡哨的元宵坨子历经四十多年的尝试,凭脑海记忆判定:桂姨做的土元宵最好吃。

桂姨是母亲儿时的同乡,都出生在农历八月桂子飘香的季节,只比母亲大两岁。母亲没有亲生的姐妹,她认的桂姐,我们自然叫“桂姨”。

母亲不擅做饭菜美食,她年轻时所有的心思全用在缝纫技业上。桂姨是能干勤劳的家庭主妇,丈夫常年在岳阳君山那边洞庭大湖里捕鱼,六个孩子的饮食起居全靠她一人操持,练就了她外在田间地头粗壮高大的骨骼身板,内在厨间灶头心灵手巧的五味谐和。

儿时的春节假期,一般要延伸到元宵节后一天,人们才开始生产工作。那年为了给桂姨父赶制次日上船的夹衣单裤,元宵节母亲破例在桂姨家提前开启“开门红”,照例带上我这个没有上学的“拖油瓶”。

桂姨比母亲要注重生活的仪式感。那时的好多节日,母亲会派我们几姊妹去桂姨家送节礼混吃喝。端午节吃桂姨包的粽子;中秋节尝桂姨做的月饼;吃完还要提回一篮子干腌鱼,碰上开学季,桂姨会把腌鱼煎熟装在麦乳精瓶子里,给住宿的大姐带到学校当下饭菜。

那年元宵节,因为缝纫师傅母亲和我的到来,桂姨特别高兴热情,她把元宵节办得比过大年还隆重,除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还做了一筛子元宵坨。

桂姨在先天夜里洗泡好糯米,鸡鸣起床磨好一大盆糯米浆,像打豆腐一样用蚊帐布包好米浆,吊在厨房横檩绳子上滤干水后,湿软的米团摊在桌子上,捏出一小坨一小块,双手搓成小圆球,我忍不住搭着小凳伏在案板上把玩这些圆球,桂姨不像外婆那样“冷傲”,外婆做吃食时,总不许我拢边,总嫌我刚洗完的手仍然脏,桂姨笑呵呵地教我:“糯米球搓久一点搓圆一点。”当我把并不规整的米团展在手心,桂姨会真诚地鼓励我:“哇!小妹做得好圆!”她对着灶间烧火的小儿子使出大嗓子:“满崽添柴,该加大火力烧开水蒸元宵了。”

桂姨做的元宵馅,是我最爱吃的肉末盐菜豆豉荤素合拌。

盐菜切得如烟丝细,与豆豉配合用猪油炒;五花肉切得如肉泥碎,用菜籽油炒。“三合一”的馅儿,舀一勺子往元宵皮子上一铺一包,再往蒸锅的篾甑格上一放,甑边开水咕噜响,热腾腾的元宵香味弥漫整个厨房。第一锅蒸出炉,桂姨抢先盛了一大盘给我。表皮洁白剔透的元宵,又软又糯,酱色的菜馅,柔嫩滑润爽口,咸淡适中。我接二连三地吃着,久久不觉饱。流溢的油香,诱惑着柴房里的月婆“大黄”。它垂着肚子上两排干瘪的乳头,迈着慵懒的步履,溜达至厨房门边。我拈了一掫元宵馅,把手指伸到大黄嘴边,大黄精神着舔了舔我的手指,这个动作吓坏了桂姨,她说月子狗婆情绪不好,怕人侵犯它的仔仔,会咬人的。桂姨把大黄引进柴房,赶紧拴起了柴房门,让我安心坐桌边吃元宵。为了感谢大黄的不咬之恩,我不安地抓起盘子里最后一个元宵,假装到外面去吃,偷偷扔进了柴房……

此时市面上各种各样的元宵,如弹珠一样又跳跃在我眼前,白的、红的、黄的、紫的、黑的,不一的颜色统一的甜馅,吃一个我就感到腻,我一直没告诉桂姨:最爱她的土元宵。

前年夏天去娘家,坐在回郴的车里,路边偶遇桂姨,她的背弓起成弧形了,穿着我买的花衬衫,一个劲地夸我重情重义,我有些羞愧,有些来不及弥补……那次去株洲游玩,顺便给母亲买了两件批发价的花衬衫,一件无意中买大了,母亲说桂姨穿正合适。母亲拿给桂姨时说了谎:小妹特意买给你的。

桂姨若是知道真相,会不会说,她当年的元宵真的喂了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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