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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黄了

作者: 王建2022/05/28现代散文

位于川东北渠县三汇镇油坊河码头的老家,背靠百丈石崖高石盘,面临日夜奔流的大巴河,山清水秀、空气含香,春有李花似雪舞,夏有李子挂枝头。那些压弯枝丫的李子,黄灿灿、脆蹦蹦、甜蜜蜜,让人垂涎。每年端午前后,那沟沟垄垄的李子由青转黄,飞快地成熟了。

那时,母亲用柏树做的扁担挑上两个竹箩筐,一只手臂微微压着扁担的前端以保持平衡,另一只手则牵着我们走在秧田或苞谷地边缘不足尺宽的土路上:我拽紧母亲的手,妹妹们则拽紧我的衣角,一起兴奋地跟着母亲走在油坊河的岸坡上。

当我们走到自家的李子树下,母亲就吩咐我带好妹妹,不许我们去玩水,也不许跑远,都得在她的视线范围内活动。此时的母亲,小心翼翼地攀上离地两三米甚至十米高的李子树,将李子一个一个地摘下来,装进一头用麻绳系牢、另一头用木搭钩勾在枝上的篾筐里。

这时,有的李子会因母亲摘得太快从她的手指间滑落到地面而摔裂,有的则掉进秧田,传来“咚咚”的声响;熟透了的李子,也会因为母亲在树枝间的剧烈摇晃而大量坠落,坠落的李子,打在我们的背上、头上。

我们兄妹三人便自发地捡起掉在地上裂开口的李子往篾筐里放,母亲则一手抓牢树枝,一手吃力地提着满箕黄灿灿的李子,小心翼翼地滑下树底,轻轻地将李子倒进篾筐里。而此时,母亲又会从衣服包里掏出自己在树顶上选的又大又脱核的李子分给我和妹妹们:“来,都来吃李子!”这时的母亲,把我们都召集在浓密的树荫下,一只手为我们拍去身上的尘土和发上的露水,另一只手则把李子往我们嘴里放,那咯嘣咯嘣的脆响,就会在三角寨与高石盘之间的地带传上三五分钟。

一般说来,摘下来的李子越快卖完越好。一是因为刚摘下的李子表面有一层灰白相间的粉,虚掩着下面金黄的色泽,让人联想到咬碎的李子那香甜中又略带微涩的李子本味;如果一旦隔夜,那层粉会自动脱去不少,且李子容易变软,这样,品相和口味将大打折扣,从而影响到李子的价格。因此,这个时候,母亲就会让祖母把我们兄妹三人带回家中好好待着,自己则马不停蹄地担上李子,埋着头,双眼只盯着路面向三汇街上飞奔,心中祈祷着能卖个好价钱。可是,三汇街上离母亲摘李子的地点足足有四五公里之遥,母亲日渐瘦弱的身体如何能吃得消?

如遇早晨或上午下雨,晚下树的李子极有可能捱到下午散场或第二天才能卖,这就会因为下午三汇街上买主大多散去或隔夜李子卖相差,影响收入。此时的母亲,会因异常焦急而愈显老相……很多时候,卖完李子的母亲担着空空的篾筐,走在从三汇街上或邻近村子返回家的土路上,破旧的鞋和那条灰蓝色的裤子沾满了泥浆,一身的汗水和着雨水,精疲力尽地回到那间老屋,就着一碗能照见苍老容颜的酸稀饭,把浸在碗里的星光、月色、闪电雷鸣以及呼啸的夏季风一饮而尽……

如今,母亲离开我们已20个年头了,当年那些摘李子和卖李子的场景距离今天也已37年。然而,母亲为我们操劳至油尽灯灭的形象依然浮现在我们眼前,令人心尖不停地痛疼。

又是一年李黄时,那些漫山遍野粉嘟嘟、黄灿灿的李子,仿佛又在喊母亲、喊我们兄弟姐妹去摘李子……此刻,我的耳边依稀传来母亲的声音:“娃儿们,我们屋头的李子又熟了啊!快回家找箢篼、找箩篼摘李子去呀,摘李子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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