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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河的记忆

作者: 董艳芬2020/12/11现代散文

关于故乡的一切,都想用文字记录下来。

客观地讲,我不是一个记性很好的人,工作生活中,不少一起出过差开过会的人,在路上碰到都不认识。典型的健忘+脸盲症。但儿时在老家的时光却总记忆犹新。我至今还能清楚记得家(ga)婆坐在老屋门槛上,怀里抱着我,教我唱儿歌。“小麻雀,上草堆,爹爹打,奶奶煨”、“三岁伢,戴斗笠,到哪里气(去)?到家婆家气(去)。做某事?七(吃)糯米粑……”

家婆是安庆方言,就是外婆的意思。我小学之前的那段时光,大部分是在外婆家度过的。上个世纪80年代末的农村地区,物质资源普遍匮乏,只有像我外公这样的一家之主才能有资格在早上喝到一碗鸡蛋花(生鸡蛋打入碗中,放糖,用开水冲)、芝麻糊或炖荔枝水。但不管早上外公吃什么,他都会悄悄给我留几口。那个年代,这是最直接的爱。

不仅有外公、外婆的专宠,舅舅、舅妈对我也非常好。大舅结婚5、6年没有生孩子,大人们商量让我给舅舅当女儿,为此,舅舅还给我取了一个非常接地气、乡土感很强、听上去就很宝贝的小名——“龙凤”。以至于现在回到老家,所有人都左一声“龙凤”,右一声“龙凤”的喊我,每每听到,倍感亲切,毕竟“龙凤”这样的名字还是甩“丫蛋”、“大妞”好几条街的。

不过,我没有成功过继给舅舅。6岁那年,表妹出生了。这意味着,我得离开外婆家了。

外婆家的童年时光是最随心、随性的。因此,也就有了舅妈、婶子口中的各种关于我小时候撒泼的段子。比如,打预防针的时候非常不配合,在村卫生室又哭又闹;生气了就在地上打赖,把鞋子踢老远,用婆婶的话讲,你小时候就是一个“洋辣子”(是一种浑身长刺,蛰人奇痛的虫子,爱哭爱闹性子烈的小孩经常会被大人称之)。

差不多7岁时,我正式回到父母身边,开启学习生涯。不过,这丝毫没有影响我去外婆家的热情。小学的学校离外婆家不远,中午放学后,我偶尔去外婆家蹭饭。但学校和外婆家中间隔了一条河。对于我来说,这是一条横住快乐的河,因为在河的那头,总有无尽的欢乐。

于是,经常能看到这样的一幕,一个小人站在河边“隔空喊人”。我想我的大嗓门一定是在那个时候练就出来的。不一会儿,河那头会出现一个人,或拿着胶靴或扛着梯子走到河边上,接我过河。大多时候,这个人是我外公。如果是夏秋季节,他会直接脱掉鞋袜,卷起裤脚淌河背我。

那时候,外公的臂膀宽阔,步伐稳健,石头上的青苔,从来没有影响到他的发挥,每次都能稳稳地把我背过来。有时候,在外公的背上我会想到语文课本上《小马过河》的故事,猜想水到底深不深;有时候,我会想等下吃完饭,送我过河时外公会偷偷给我塞什么好吃的;有时候,我会哄外公说等他老了,我会像他背我一样背他。可惜,后者我始终没有做到,但外公已永远离我们而去……

再次来到这里,是今年的春节。和舅舅、舅妈打完招呼后,不由自主小跑到河边。天公作美,湛蓝的天空上,白云朵朵飘,往下是一望无际的河场,远远近近的几头水牛啃着水草,细细一看,草地上还不时冒出了紫色、黄色的小野花……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亲切。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回忆。

“这里比我去过的任何景点都美。”我深深吸口气,对身后的表妹说。

“等到春暖花开,河场上的草全绿了,不时有白鹭飞过,那才美呢!”表妹搭话说。

她哪里知道,最美的景色早就藏进心里,永远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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