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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堂前那副对联

作者: 轻风流水程维[文集]2022/07/05心情随笔

黄立华先生的《南街的同学》一文发表后,以其叙事写人之形象生动,评议笔调之幽默诙谐,很快在同学群和朋友圈里成为热传。

我作为主人公而出现在老同学的文章里,被包装成了一个挺有个性、颇有趣味的形象。于黄同学而言,这来自发小之情,亦在乎教授之心;于我而言,有得此等不曾有过的“亮相”机会,可以成为老同学研究学问的个案,也属有幸。

自鉴之,觉得黄同学画像基本属实,刻画入木三分;但亦不无夸张臆想。以我惯有的“认真”来看,老同学基本上是“跟着感觉走”的,手头还是少了材料依据。关于此文,黄同学在写《西街的记忆》时,就跟我吹过风了。那篇文章尚在“炮制”时,他曾发来让我看过;而这篇写南街——写我的,却是“出笼”前没发给我看,而是发往成都给吴同学看——让他事后来笑我:“文章五月里就拜读了,对你保密着。发表了,生熟就由不得你了。”一笑过后,我还是想,如果黄同学在“出笼”前跟我通个气,我则可以多给他提供点关于我本人,特别是我的家庭背景的文字材料——他的叙述评议当会更加客观,他的思索依据也当会更加丰富,从而也许能够生出一些新的所得来。

——基于这样一种思维,我就做点补叙,也算是为老同学文章的夸张和臆想作点纠偏吧,以更加有益于教授老同学的思考研究。

我并不是在一个规矩讲究多、约束限制多的环境中长大的,而基本上是在一个自由宽松、几乎无拘无束的“隔代亲”的氛围中长大的。

我1960年出生在内蒙包头,不到一岁时就因水土不服被父母送回老家来了,一直跟在爷爷奶奶身边;到18岁高中毕业,才“为了前途”而去“投靠父母”——当年奶奶在给我转户口时,那“缘由”一栏就是这样填写的。当年在南街老屋里的日子,我有《金色的记忆》、《老屋场院记趣》和《老屋厨事》的记述;与爷爷奶奶、伯公伯婆身边的相处,则有《爷爷的一份“交代”》、《没有文化的奶奶》、《一方天井,四水归堂》和《陪伴——最不平凡的美》的怀念。

“隔代亲”,给了我一个自由成长的环境。对于我,爷爷奶奶并非一味的溺爱,但对我的管束,远远不同于早先对我父亲那样严厉——我后来从父亲口中才听说的。学龄前,犯了事,奶奶会打我,但家里还有一个阿婆(伯婆);于是往往就是“奶奶打,阿婆帮”——“嚇几下”了事,而不可能像我父亲小时候挨打那样,要“作劲打,让他记得死死的”。不过,之所以如此,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自幼体弱易病,奶奶为此吃尽了苦头,常说我是“一块血捧大”的,如何下得了手真打呢?我长大读书之后,爷爷奶奶管我就比较难了,因为我“读书识理”了!有《毛主席语录》在手,有广播里、报纸上“革命理论”的武装,老人们如何教育得了我?——他们说我一句,我可以顶嘴好几句。他们除了怄气,还能怎么样呢?无非就是通报我父亲,让他写信来训导我。……祖辈管孙辈就是如此,实际上放任多多。我还是一个老实胆小的孩子——换一个聪明顽劣的孩子,管得住吗?大概有鉴于此,我叔叔家的三个儿子,都先后在爷爷奶奶身边待过——都基本是小学毕业之前就被父母赶紧收回身边去了。

就我而言,个性的方方面面,有不少就是“隔代亲”的环境氛围造就的。

就一个孩子所学所务、立足社会和发展前途而言,我们这个家庭的讲究,就是要追求“实在”,要学得一门能够赖以生存的“一技之长”。爷爷伯公都是做生意的,自不必说;而我父亲和叔叔的事,则颇值得一说。

父亲1951年毕业于休宁中学,当时学科成绩总体比较好,偏爱文科。他晚年在跟我聊天是还曾不无得意:“我读高中时作文好,毕兆龙老先生经常给我打三个泡(在作文题目边上画三个圈,大概就是“优等”吧)。”那时,他有两位很要好的同学,一位姓段,另一位姓许,也都是文科好手。高考之后,段、许两位都到了武汉大学中文系;唯有我父亲,因为爷爷一句“要学就学个有实际用场的专业”,而在填报志愿时填了上海财经学院。他所学的专业是计划统计,但毕业分配却到了内蒙一机厂(617厂),专业并不对口;于是又被安排到哈尔滨一个什么工厂去学习企业管理——此后这就成了他一辈子的事业。我叔叔1956年毕业于休宁中学,因成绩优秀被保送到西安解放军通信工程学院,所学专业是无线电。毕业后留校教书;复员后到了合肥一家无线电厂工作。再后来,就是成了这家工厂的总工程师。这就是说,我父亲和叔叔,也同爷爷伯公一样,都是靠“一技之长”吃饭的。至于我,当了一辈子教师、能够被选用到学校办公室去写材料,也算是没有走样。

黄老同学在文章中说我“天性非常聪明,语言能力和模仿能力都特别强”,还有什么“才思”、“敏锐”之类,这就未免就拔高、走样了。我的语言能力谈不上强,模仿能力是有一点点;也就仅此而已——用休宁话讲,都是“摆不上桌面”、“夹不上筷”的,离“聪明”二字有十万八千里之远!不过老同学也说得很对,倘若当年要就着这点“天赋”去考大学学表演,我父亲是绝对不会准许的。我妹妹从小跟着父母长大,头脑聪明悟性好,小时候练过体操,很有舞蹈天赋,中学时代是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骨干;但我父母就是没让她去考艺校学表演。1978年夏天在黄同学家,我曾经目睹这样一幅图景:房间里擦得溜光的红色木地板上,父子俩打着赤膊穿着短裤席地而坐,一面对弈,一面进行着朋友式的平等闲聊。——如此氛围,在我父亲和我之间,是不曾有过的。我的父亲对我一直很严厉。

不过相对于爷爷和伯公而言,真正对我影响深刻的,还是我父亲。他聪明好学智慧丰富,与时俱进事业心强;一辈子献身于军工事业,在工厂领导岗位上工作二十多年;喜欢办工厂,不喜欢坐机关,曾几次谢绝调往省级政府机关工作;长于生产管理和经营运作,尤其擅长市场预测和新产品开发。他光明磊落不恋权利,在他感觉到因为某些原因工作难以顺心如意的时候,他坚决辞去厂长职务,宁愿改任总经济师。如此任职走向,在“只能上,不能下”的官场现实中,是极其少见的。我一直很崇拜父亲。虽然由于天分原因,我没能传承父亲的聪明睿智,没有他那样的事业,没有他那样的奋斗天地,但我仍然传承了他的勤恳与厚道,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尽自己之所能,做到了像他那样做事,像他那样做人。

多年来,黄同学一直对我家那座祖传老屋印象深刻。其实那老屋正屋并不大,只是一个“四合屋”——四个房间一个天井,并无大厅偏厅;主要是屋后院子大,菜园大。之所以如此,大约因为过去这房子不过是某个真正的“大屋”的附属建筑罢了——详情我也不清楚。老屋结构极其简单,档次仅此而已;“典型传统徽州古民居”大概算不上。

老屋以《朱子家训》为中堂,引发了黄同学不少的臆想,诸如“每次出来玩,必要事先禀告是跟谁玩,回家的时间必须在几点之前”,“哪些活动不许参加,哪些人不能来往”等等。如此之类,不能说一点影子都没有,但我当年所受到的管束,远远说不上有那么严厉、教条。

然而,中堂两侧还有一副“事能知足心常惬,人到无求品自高”的对联,在老同学的文章中,却未见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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