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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地的故事

2021/04/17好文章

心疼土地,等于心疼自己

文/易安非

这位女子,偶尔会在博上发一些随笔,关乎她的花花草草,家人孩子等等琐碎的事。她呓语一般,只在她自己这个小小的空间自言自语,极少与人互动。

做博,或者做其他网络上的林林总总,也相当于经营花园,精心耕耘的人都有收获。确实如此,网络是一片广阔的土地,太多的人在网络上如鱼得水,把网络世界经营得风生水起。

急于收获的时代,谁还能在意土壤是否是健康的?作物生长是否是正常的?

只有她,平静从容地地面对她的花园,无限耐心地看植物发芽,缓慢地生长。开不开花,或者结不结果,她都一个人淡淡地喜悦着,用简单平淡的口吻记录着。面对路人的好奇、赞誉,或者不屑,她都视若罔闻。但在她非常随意的文字中,你会突然被她不小心泄露的才华深深打动。对此,她依旧孩子一般一无所知地在那里不急不缓地挥霍着她的文学天赋。就像一位年轻的姑娘,日日清水洗脸,毫不在意地消耗着年轻美丽的容颜。面对别人的关注与赞誉,她更在意的只是她的花草。她是个骄傲的人。

我也种花,曾经我问她,为什么我种的花很瘦?她回答:瘦的好,瘦的才是健康的。

她是个心疼自己的人,因为她了解自己离不开泥土,所以她也心疼土地。

心疼土地的人像泥土一样谦卑。她爱孩子、家人、朋友,爱动植物,爱泥土,爱大自然……爱大自然的人都是内心柔软谦和的。

她种的花草生了虫子,她坚持不用杀虫剂;她养小鸡,让小鸡和鸟儿们共享粮食;她种菜,从不在泥土中施莫名其妙的化学物……她如对待朋友一般,温柔地对待她的这块方寸之地,对它们喃喃细语……

如果赤裸双脚,插入泥土,我想我就是一株植物。我细腻而敏感,我会用我的枝叶由衷地感叹:这是一个好地方!好地方最大的好处就是干净,泥土有土味,青草有草味,苹果花儿有香味,树叶枯萎了有腐味。这些味道都是柔和自然的。然而我越来越不安,我看到周围的泥土在慢慢消失,慢慢变化。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也在随之而变化,我心疼自己会不会身不由己地结出光怪陆离的果子?

粗暴地对待别人的人,自己常常内心恐惧;粗暴的对待土地,我们将面临更大的悲哀。

这个弱女子,正在用她的耐心,用她的温柔,用她的文字和汗水,日复一日地安慰着这些伤痕累累的泥土。

她说,她是一个农人,她需要一大片土地,种瓜果和蔬菜。我相信,如果有那么一天,她一定会一如既往地对待那片更广阔的土地。她种的瓜果蔬菜都是清甜的。我还相信,她会像一个真正的农人一样,肤色黝黑,品性宽厚。

我没见过她,不知道她的姓名。我只知道她的网名中带有一个菊字。在她身上,骄傲与谦卑,温和与倔犟,可以这样完美自然地融合在一起。

在这个纷繁陆离的世界中,她的博客如一方净土,而她本人则静默如大地之隅的一支白菊:干净、凛然、一意孤行。

母亲和土地

文/若水

红的、黄的、蓝的重型卡车“嗡嗡嗡”轰鸣着拉来一车又一车的泥土,顷刻在田地的一角堆起了座小山。而后,出现了一辆黄色的大型推土机,“哇哇”耀武扬威地吼着将小山一铲铲推向田地的纵深。很快小山消失,比它出现的速度还快,在绿色田地一侧,一块高海拔的、平整的“红土高原”出现了,并且不断向前吞噬绿色。在卡车、推土机忙碌着的“红土高原” 的前方不远处一垄菜地里,有位六十岁上下的大妈镇定自若地在择菜,不紧不慢,在和煦的秋日下淡定得简直是在享受阳光浴。

此片田地早已被政府征用规划为城市用地,但建设项目没有确切的开工日期,可是他们以前的主人却不仅冒险在开工建设前抢种了一季的稻谷,有的在收割完稻谷后又播种了蔬菜,现在正是丰收的时候。我与这块田地做邻居近一年,每当办公到脖疼腰酸之时,都要望望它放松放松,时间长了就发现这种田种菜的多属于中老年人。现在其他菜畦里的菜都已收完,只有大妈的这块还有些许。办公室里早有人议论土地补偿款已拿到,种田地又累又脏,一大把年纪他们冒着自己的心血随时都有可能付之东流的风险,这是何苦?做些其他的不比这个强?含饴弄孙的不好?做为一个农民的儿子,我内心却有深深地触动,懂得他们这是因为与土地有深厚的感情,祖祖辈辈和自己用心血与汗水浇灌出的肥沃土地,是他们小时的游乐场,一辈子的衣食父母,是他们的靠山,是他们的根,是他们与祖先相连的血脉,藕断丝还连,怎能轻易割舍。更何况,这些老农天性勤劳,根本闲呆不住,只有在土地上他们才觉得踏实,有存在感、安全感,要不然就会心慌意乱,耕耘土地是他们毕生的事业。

远远的看过去大致能看出大妈斑白的头发和微驼的背脊,在空旷的土地上就这么一个寂寥地身影,在卡车、推土机的轰鸣声和忙乱背景里,在渐渐西移的秋日淡淡阳光下,我忽然生出一种非常熟悉、亲切和温暖地感觉,母亲地身影浮现了出来。

去年秋天,千里之外的母亲在农闲时来看望她的小孙子,我想母亲做了一辈子农民,还省吃俭用供我们三姊妹读大学,早该苦够累饱,说摩顶放肘都是轻的了。眼看她就要奔六十,愧疚和不安就像锥子刺得我心痛难受,盘算着无论如何这回就用领孙子这个借口让他在我这里长期住下,同时也把父亲接来,享享清福,不能像以前那样由着她住一两个星期就走。于是我打电话给在家乡工作的弟妹,让他们给父母吹吹耳旁风,可是他们都断定母亲肯定不能答应,答应了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他们说,母亲在他们那里也住不了几天就嚷着全身不自在,头晕心慌,坚决要回农村了,更别说在外地人生地不熟的,连和人交流都有问题。有一次她下了大决心,把家禽都卖了,土地也说好给亲戚家种,安排好一切就到弟弟家住了。可一个月后她就受不了了,说天天闲着比种地还累,憋都要憋出病来,就不顾大家的反对和好言相劝,买些小鸡小猪豪不留恋的喊张皮卡车拉着回了山头老家,种起地来。父亲跟着受苦受累,整天叫唤:“我是苦不动了,要苦你苦?”不过作为干部退休的父亲,也就过过嘴瘾,从小与土地打交道的他其实也闲不下来,喜欢在田地里跑动。所以,我跟父亲商量这事时,他也推推吐吐,说等母亲习惯了再说,他还是先在家里招呼家禽和菜地,不要重蹈覆辙。

果然,才一个星期母亲老病就犯了,开始叨叨着头晕眼花、心慌心闷、发恶心、浑身无力,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心早就飞回了她的鸡、鸭、猪旁和菜地里。可是我让她帮带孙子的要求又太合理,无法推脱又住了几天,到这时他实在忍无可忍城里的枯燥生活了,“狠”心要走。为了让自己心安,她还想了个自认两全其美的办法,和岳母说自己在城里住得心慌心跳,血压都上升了,住下去会得心脏病,可能会英年早逝,小孙子一开始本来也就是岳母领着,更要岳母,就有劳她了。一家人看看一脸病怏怏的母亲,感觉再强求也就太为难她,就真是要了她的命,好心办坏事了。立马她眼神里就有了勃勃生气,送她回去时一路兴高采烈,不停的说着老家左邻右舍的事情,村子里的变化,田地间新修的机耕路,居然不晕车了。

车轮悠悠,岁月漫漫,我知道母亲在城里“生病”,最主要的原因是挂念着她的土地,千万个不放心和舍不得,她身体健康,精力旺盛,不奔向土地脚踏实地她怎会心安,怎会通体舒泰?这一辈子她种田种地,虽说吃苦受累,可一滴汗水一份收获。每当秋收后粮仓堆满黄灿灿的稻谷、白花花的包谷时,每当腊月吃着老腊肉看着厨房内挂满的排排新腊肉时,每当卖菜、卖鸡、卖猪后兜里揣着鼓鼓地钱时,每当看到靠她种地养活并供读大学的三个子女时,母亲怎能不想起土地,不感谢土地,是土地给了她毕生的安全感,是土地成就了她作为母亲应有的荣耀,离开了土地他怎么能心不慌?

小时总听母亲抱怨农民辛苦,天刚蒙蒙亮就得出门,面朝黑土背朝天,等太阳落下天将黑净了才回家做饭,还要伺候鸡、鸭、猪;吃不上好东西,穿不了漂亮干净的衣裳,社会地位低,不受人尊敬,一副跟土地苦大仇深的样子。对干部和城里人的清闲、时髦、潇洒以及高高在上的感觉羡慕极了,苦口婆心地教育我们挖地是最没有出息、最没有前途的职业,让我们无论再苦再累也要把书念好,绝对不能回家种地。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让我们走出农村,不和土地打交道。为此,我们从小因为没有念好书而经常母亲的“虐待”,有回语文考了20分,她拿着细长的松木棍追着我打,我像猴子一样爬到高大的梨树上她也不放过,在树下“恶狠狠”地叫唤:“有能耐你一辈子在上面,臭猴子!”我当然没有能耐,最后还是难逃一劫。不过最难忘的还是变相的“体罚”,只要考试考不好假期里就会被拖去挖地,公鸡叫过三遍就要起床,拖着疲惫的身躯背着一身臭汗回来时公鸡早不知息到那棵树上,日复一日真是会让我们苦怕、累怕,对土地充满了恐惧、“诅咒”,更把母亲当做“周扒皮”。在挖地时母亲也不忘“念经”,“农民种不好地,那只是一季一年的事情,今年不好了明年再来。可是不好好读书是一辈子的事情,没有机会在回头。”“人笨不怕,只要肯下苦功夫,这块地咱们刚开垦出来的时候不是什么也种不出来吗?可是你看看这两年背些粪进来,种什么就得吃什么,读书也是一样……”

到如今,从小教育我们甚至有点强迫味道的不能以种地为生的母亲,居然成了离不开土地的人,和那位在推土机前抢收蔬菜的大妈一样。其实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在广大的中国农村里,像母亲这样在土地里生长的人们都是一些勤劳、善良、朴素、敦厚的人,一辈子踏踏实实做人做事!

深沉的红土地

文/无可

红土地并不是云南的独有,很多地方都会见到。但是云南红土地确实与众不同,不仅仅是红土高原上最集中最典型最具特色的,也是世界上独一无二最具魅力的,据说比着名的巴西红土地还要壮美得多。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其他红土地,一旦身临云南红土地,就再也没有心思顾及他方的红土地了,这好比“泰山归来不看山,九寨归来不看水”一样,会让人终生不能忘怀。

在画家的眼里,红土地是上帝打翻在红土高原的画板。那夺目的色块侵润着专注的红,铺满一坡又一坡,看上去就是一座座“红山”。若遇细雨飘落,红土表层被雨水浇湿,色彩会逐渐变深,原野便呈现出一片片暗红、砖红、紫红,远远望去,犹如上天涂抹在山间厚重的色块,火红火红的,红得那么绚丽那么灿烂。湿湿的润润的红土,又像刚刚堆上画布还没有干定的油彩,油亮油亮的,红得那么浓烈那么执着。当落日西沉晚霞烧红了天边,苍空的红云与山间的红土交相辉映,上下相连一片红彤彤,这是红土地上最美的自然画卷。

每一位来到红土地的摄影师,无论是专业的还是业余的,都不会轻易放过红土地的每一处景致。那重重叠叠极具层次的红色线条,那雨后天晴艳阳高照的透润红土,在高原阳光直射下,色泽更为红润,随着天光的旋转偏移,映照在红土之上的光影不时幻化,山间会出现或明或暗、或隐或显的不同景象,每一刻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个全新的画面。如果再出现彩虹与红土地连为一体,五光十色的景观更加明艳透亮,格外耀眼,这时候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赶紧举起手中的相机,不停地按下快门,追逐那稍纵即逝的光影。

诗人心中的红土地,饱含着激情与深邃,有那么多不经意间的邂逅,也有那么多意想不到的美丽,还有那么多浮想联翩的思绪。那山坡上层层叠叠的梯地,裸露着一带又一带的赤红,像诗人永远也写不完的诗行,似行云流水在那红土山间萦绕奔腾。红得灼热的红土地,每一方土每一块地,仿佛喷溢出泥土质朴的芬芳,带来红土凝重的气息,让人倾注无限的深情,恨不得从那红土地里刨出最美最动人的诗篇,吟唱给红土高原的阳光雨露、山峰河流、森林大地。那种情怀与豪气远远超越了自我本身,超越了深沉的红土地。

红土围绕的农家炊烟缭绕,忙完了一天的农活,人们牵着耕牛披着晚霞,走在山道弯弯的回家路上,好一派宁静动人的田园风光。

与肥沃的黑土地相比,红土地确实显得有些清瘦,却又不比大西北的黄土地那么贫瘠。在那片松软的红土地上,有着面朝红土背朝天劳作的身影,有着犁地翻土艰辛耕耘的足迹,那些耕作的人们是红土地的创造者,翻松的不仅仅只是一层层一行行的红土,更多的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那耕作时的一举一动都像是在创造艺术,与深沉的红土地相融在一起,彰显出一种动态的静美,那是红土地上最为动容的风景。

泥土具有鲜艳色彩的莫过于红土地了,是什么颜料把那片土地染得红红的?我没有过多去追究这番,大概是泥土里含有一些铁质的缘故,经过多少春去冬来,慢慢氧化沉积,逐渐形成那种让人看一眼就忘不了的红土地。

那片难忘的红土地,深沉的红土地,值得再三回味的红土地,每一方红土,每一座山坡,每一处景色,都像一首首动人的诗,一幅幅永恒的画,一张张不褪色的彩照,凝固在亘古不变的红土高原大地。

再爱土地

文/若帆

甲午岁末,与几位好友利用周末驱车到梅城郊外的梅江区白水村,白水村山环水抱,四周高山拥簇,层峦叠嶂,自然天成一个小盆地,一条小溪绕村而过,这条小溪是清凉山水库的水源头。进入村庄,出乎意料的是人烟稀少,煞是荒凉。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村民,村民告诉我们,几年前,这里还是一千多人的行政村,如今只剩下十多个人常住,昔日热闹的小乡村变得寂静无声,村里原来丰产的土地全都撂荒,眼前是杂草丛生,野花飞舞,有的已经生长出人头高的树苗,我耳闻目睹,感慨良多,物是人非,心中顿生一种难以言状的伤感,甚至有点悲凉。

曾几何时,人们把土地当作神一样来顶礼膜拜,女娲造人的神话传说,就昭示着人由土而生。皇天后土,在人类的进化史中,我们的祖先,凭着他们的胆识和智慧,由聚居山林,以禽兽为邻,到聚众走向平原,与土地为亲,与土地唇齿相依,不离不弃,在接受土地、痴爱土地、扞卫土地、传承土地中声声不息,世代绵延,与土地萌发了血浓于水的爱意,结下了鱼水之情,也正是为了这种相亲相爱、鱼水之情,在漫长的农耕文明时代,不少劳动者为了土地的归属而进行了连绵不断的悲壮斗争。中国历史上的农民战争几乎都无一例外地围绕着土地这根敏感的话题来撬动人们的神经,为土地而战,为土地而生。曾几何时,“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是人们幸福人生的追求。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改革开放的春风沐浴神州大地,农民包产到户了,土地终于下放了,这就好像束缚在农民头上的紧箍咒一下子解除了,土地真正回到农民手里,农民真正拥有了土地的使用权,农民的积极性和创造力被最大限度地调动起来。记得那时我读初中二年级,我家七口人,一共分得四亩多地,全家都非常高兴,谋划着如何耕种,如何多打粮食。父母和奶奶天天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地在田头地尾忙碌,我们兄妹在农忙时也全力帮忙,一年忙到头,早、晚两造收获了八千多斤稻谷。在我们村里,简直可以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家家户户都丰产丰收,最穷的都不会饿肚子了。

从全国的范围看,短短十多年时间,广大劳动人们用自己勤劳的双手,搬掉了落后和穷困这两座大山,解决了中国的头等“温饱问题”,如此神速的变化,这主要得益于土地的改革,主要得益于中国人对土地虔诚执着的热爱,对土地的渴望和依恋。

但是,遗憾的是,渐渐地,人们对土地的爱意在变淡,感情在变淡,依恋在变淡,慢慢地变得不屑一顾,甚至慢慢有了恨意,再后来就开始了背弃和逃离,弃土地而去,毅然决然,头都不回。那种弃土地而去的决绝,不是亲眼见到,真的很难相信。对于我这个在农村长大的人,这个变化,简直相当于永恒真理也悄然变了。

这种悄然变化的起点在哪里,说也说不清楚。用当兵的方法逃离土地?还是通过读书考大学“脱谷壳”进城离开土地?抑或通过进城打工洗脚上田背弃土地?很难一言以蔽之。

像恋人一样,心中不爱了,就分手。实在无法分手的,便常常唉声叹气埋怨自己命苦,天生种地的命,“死田螺不会过坵”,在中国已没有多少人真心实意、心甘情愿耕种土地了。

2007年下半年,我在广东省委党校中青班学习时,在《岭南学刊》发表了毕业论文《解决农民增收问题的治本之策》,在撰写这篇论文时,对人们背弃和逃离土地造成大量土地丢荒弃荒的原因进行过细致深入的调研,归结起来主要有几点:

一是种地苦。由于包产到户,导致土地分散、零碎、规模小,农业劳动生产率太低,种地回报少。人们耕作土地野外作业,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暑去寒来,风里来雨里去很辛苦,旱涝不保靠天吃饭。

二是种地穷。往往存在有收成没收入、增产不增收等现象,往往出现谁家种粮谁家穷的情况。在一些村庄全村最穷的,往往都是种地的,单纯种地的人家,没有一户日子好过,土地与贫穷几乎成了同义词。

三是种地乏味。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城市在迅速地变大、变高、变美很精彩,而农村没有田园牧歌很无聊,听不到音乐享受不到艺术很乏味,看不到都市的热闹很寂寞,喝不到咖啡、香槟很无奈。

四是种地低等。土里刨食地位低,常常被人瞧不起,常常被人嘲讽取笑。只有没出息的人,只有天生“泥腿子”,才会一辈子守在自己一亩三分地上。

由是,越来越多的农民不再愿意种地,越来越多的农民不再爱土地了,越来越多的农民悄悄地离开了土地,导致大量土地闲置,年复一年,只见田园荒芜,到处荒草萋萋。曾经被农民视为生命、看作“命根子”的土地,曾经为它争吵、为它械斗、甚至为它流血的土地,而今却被农民无情地抛弃了。

假日,我经常带着老婆孩子回到乡下老家,看到左邻右舍都丢下土地进城打工了,而年过七旬的父母仍然在自家的土地上忙碌流汗,不禁问父亲:“我们兄妹都出来了,您们也不愁吃不愁穿了,为什么老是就放不下几亩地呢?”父亲却振振有词:“我跟你妈在土地上劳作了一辈子,靠这土地刨食,靠这土地供你们兄妹上学,对土地有感情了,土地就像我们的衣食父母,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有了土地,就会有粮食,有了粮食,我们就安全,我们什么时候都不怕”。

是呀!父母只是中国普普通通的老一辈农民,他看得比我还远,想得比我还透,他的话折射出中国老一辈农民对土地质朴而深厚的感情,同时,也使我感受到父亲的睿智。不管有多少理由,也不论是什么理由、什么时候,我们都不应该抛弃土地,我们都应该珍惜土地,爱护土地。

因为,土地是我们的生命之源,是我们安身立命之根。它生长了庄稼,养育了我们,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向我们提供生命之粮,解决了我们的温饱问题。如果我们没有土地了,就有可能活不下去;如果我们不爱土地了,不久的将来,中国将不会为自己“用世界上7%的耕地养活世界上22%的人口”而继续骄傲下去了,粮食安全更无从谈起。

也因为,土地是我们心灵的归宿。它埋葬了我们先人的骨骸,安放了我们先人的灵魂,留存了我们太多的情和爱,蕴含着太深的我们与土地的哲理,阐释了太多的我们与土地的大道理,我们的生命在土地中滋生,我们的生命又在土地中轮回。

还因为,土地孕育了我们的希骥。它是我们心灵的慰藉,它是我们生命的依傍。俗话说:手里有粮,心中不慌。有了土地,心里就踏实;只要我们脚下这块土地上焕发出新的生机,我们就会在这片希望的田野上,收获更多的幸福和快乐

人类跨越千年进入了今天崭新的时代,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我们的国家在经历了百年的磨难与艰难的跋涉之后,已经走向了复兴之路,开始了共圆中国梦。但是,再爱土地,仍然是我们必须面临和共同关心的事关全局的话题,是关系到国家长治久安的大问题、大课题。

科学家早就说过,在无边无际的宇宙中,只有我们脚下的这块土地才适合植物生长和人类的生存,它的价值和我们的生命可以划等号。时至今日,即使我们每一个人都从头做起,用十倍百倍的爱来呵护养育我们的这块土地,也是应该的,也是值得的,土地永远是我们心中的太阳,永远是我们至高无上的神。

今天,在现代化的进程中,在实现中国梦的进程中,如果把农业放在末位,如果不再爱土地,如果农村的面貌没有彻底改变,我们的现代化将不会最终实现,中国经济也很难振翅高飞或是飞得不会太远,中国梦将很难梦想成真!

土地挽歌

文/杜永利

1.

端午节回家,母亲说:“去锄一锄地吧,棉花要荒了。”我长久对着书本,是该舒展一下筋骨了,再者几年未下地,着实对农耕生活念得慌,便欣然答应。

推开杂物室的木门,一股淡薄的尘土气味扑过来。阳光从窗子穿过,沿路和岁月的碎屑打着照面,我迟疑几秒还是跳进了飞舞的尘埃。铁钎、镰刀、斧头都落寞地倚着墙壁,像去到时光以外的亲人。我把锄头摇醒,拂去木柄的尘土,有些松动,便在他脚踝处缠上“绷带”,再给他穿好“铁鞋”。我扛着我这亲人,走向我们的棉花地。

这块地只有两三分,和相邻的几块地一样,原是合作社时代留来专门种菜的。那时相邻的两条街组成一个队,一起下地劳动,后来分地了邻里的地还是相挨着,这家见那家没有改种粮食,便也跟着继续种菜。邻居们依然结伴下地干活,冬天到了,东家搭了西家的车,将几畦白菜收回去,过年和肉丸子一起煮,吃得喷喷香;而西家借过东家的铲,把那几垄萝卜挖了去,院子中间埋了以防冻坏,过年再挖出来,和葱姜猪肉一起剁。其他季节则有松土、播种、浇水、拔草、收蒜、拔葱等等,无论做什么都是相互帮衬着,也相互较着劲。“这家娘们儿真勤快,瞅瞅这韭菜多粗壮!”说话的男人在外挣钱,他女人听了就不服,担起扁带就挑两桶肥料过来,接着又浇水。过几天再看,嘿,两家的韭菜竟不分伯仲了。真是应了那句“人勤地不懒”。

那时我非常喜欢来菜地,这里的红萝卜水灵灵,就着井水一洗,满口清秋好滋味。除了吃,劳动时候的热闹和人们互开的玩笑也吸引着我。蜚短流长在自然的天地里自惭形秽,只有诸如“东头李毛家添了胖孙子,嘿,真有福气”之类的的细细碎碎,而这正是生活。

如今我又一次站在菜地,却找不到曾经那条瘦如脊骨的小路。它在岁月里遭受了没顶之灾,和水沟、老井一道被人们的锄头推平。大地又一次平整,几十年用丰收喜悦踏出的路,就那么无声无息被抹去了。如今改种耐旱作物,比如棉花、红薯。人们不需要经常下地管理,路自然不需要了。而水井是早就瞎了——这几年也不知怎么回事,地下水位下降得厉害。

我穿过邻居的早玉米,他们的叶片抽打着我,很疼。力是相互的,他们也疼。这群守卫自己河山的将士,显得多么力不从心:两百米以外的塔吊旋转得正欢。长矛的红缨在风里抖动,像是说着英雄末路的悲壮;而他们的干粮总是鼓鼓的塞了一行囊,这土地肥沃慷慨又无奈,纵使送其赴死也要他们做饱死鬼。

来到自家棉花地,果然是荒草没膝了。母亲那般勤劳,很难想象她居然能容忍自己的庄稼荒芜。我吐了吐沫湿润自己的手掌,之后背对太阳挥舞锄头。我在母亲的土地指点江山,却没有运筹帷幄的底气:棉花太矮,我必须小心才不至于误伤。遇顽固之草我得集中兵力,多流汗水,多磨水泡,这如两军对垒多日,忽一方强攻,怎奈敌兵早有准备,于是伤亡惨重;遇身陷敌营战友我又得丢了锄头亲自出山,俯下身来轻拉硬拽草藤,这无疑是军师的唇枪舌剑,软硬兼施……虽汗流浃背,但总算是大获全胜,我再一次找到劳作的快乐,在夏日难得的爽风里环视疆土。

可是很快我就发现自己不过是孤家寡人,心里无可遏制地生发滔滔寂寞,邻居们都到了哪里呢?你看那家汹涌澎湃的草浪,你看这家萎靡不振的烟草。现在是夏天,正是草木葱茏、蔬菜丰收的好时节。记得前几年,地里的人很多,蔬菜和人比着热闹。豆角垂地如杨柳,辣椒红红,黄瓜挂满架子,茄子压弯了枝头。尤其是下了一夜雨,雨里少量的硝酸相当于氮肥,第二天一大早,你必须拿了大麻袋才装得回去。可是后来,雨水酸度变浓,一下雨蔬菜必被烧死。

这是人们改换作物的原因吗?

我和玉米一样,茫然看着不远处的塔吊。

2.

每次回家都在傍晚,父母还在外村的工地上工。我煮些玉米糁,等他们回来。常常快八点了,街门才有响动。大热天的,他们归来时已经筋疲力尽,如果我不在,他们很可能就把晚饭凑合过去了。我读书之地是小城市,但节奏已经很快,人们挤着公交,早餐常常是在路上草草下肚,而且晚上还要疯狂加班。这可以理解,城市向来如此,但村庄被快节奏攻占实在让我深感意外。想不清楚从哪一年开始,父母早晨也开始匆匆行动,啃着硬馒头,三下五除二便把面汤倒进胃里,去村口等包工头的四轮车。

村口在清早和临晚是最喧闹的,去工地的泥瓦匠、小工,去县城工厂的临时工一拥而出,电动车挡了四轮车,自行车堵了面包车,于是喇叭群起,刺耳与闹市区无异。

最近几年,经济大潮从城市一路奔袭而来,席卷乡村,人们都喜欢了攀比,挣钱多的人鼻子都朝天。这种风气下人人想着挣大钱出人头地,于是小厂子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了无数。它们一律拥挤在通往城市的干道旁边,好似乡村的喉咙患了食道癌,害得农田一瘦再瘦。这些“肿块”多是为了配合城镇化进程,建筑业火得不行,那洗沙场、石粉场、木料厂必然要开个十家八家。

土生的厂子多是不成气候的,而被城市淘汰的电厂、橡胶厂等却可以盘踞一地,枝繁叶茂。它们极受地方欢迎,官人都要抢的,一旦抢到手就神仙一样供着,划地盖厂优惠多多。

邻村引进一座铅厂,开始官民两方都热捧 它。失去土地的村民可以承包建厂工程,我某个亲戚就是其中一位。他把我父母及众亲朋招致麾下,大干一场,收入多少不知,反正在县城买了房子,也有车了。受 到好处的人很多,能进工厂的都进了,村民大抵觉得当工人比当农民有光彩,过年过节还发大米,故而都欢喜。进不了工厂的就在厂外开饭店、理发店:发展服务业也挺挣钱。

那几年原本僻静的小村简直成了经济中心,十里八乡的都往那里送货物。但是好景不长,最 开始是几名小学生查出血铅超标,接着大家都去查,结果大为惊慌。谈判无果,开始堵村口,不让工厂的货车出入,激烈之时甚至砸车。全市武警出动,封村抓人。 村民叫来电视台记者,该记者却被阻挡在警示线以外,最后怏怏而去。那时我上初中,有几位同学回家被拒,他们从麦地悄悄潜回自家,下午归来就成了焦点人物, 各种小道消息飞传。而我确定的是,刚结婚几天的表哥被抓了。

后来风声过去,厂里开始招安,每个孩子一周发补助若干元外加牛奶一箱,因为牛奶可以排铅。然而村庄的毒素却是无法排出了,表哥去外村卖白菜,一说是哪哪村子的,人家扭头就走。村边的奶牛场据说也倒闭了,奶牛连自己都救不了,还能用牛奶救孩子吗?于是孩子都去外地躲铅,小学倒闭了,我小时候和表哥表姐一起奔跑的那所小学,最后只剩下两个学生。

我在《焦点访谈》见到了熟人,村民们抢着控诉铅厂的罪恶。这期节目除了在十里八乡掀起一场大议论,再没有其他效果。铅厂依然经营。

记得工厂奠基时,我和外公站在一起。那是四五月间,麦子已经抽穗,再有一个月就要丰收。然而时代是等不及的,推土机把所有绿色聚拢成堆。外公拾起一颗麦穗,搓开麦壳子细看,什么都没有。我那时不懂什么,但仍然感到疼痛。周围的人都表情凝重,守着自家田地,什么也不说。

其实,被推倒的何止麦子?当肥沃的田野埋于水泥,许多沿袭千年的东西都倒下了。进入工厂的人,也有保留土地的,但他们没有经营的耐心。一种叫“快”的毒素被吸入生活的肺腑,那么多人得了病。我很少再见到蹲着施肥的人,他们不怕脚麻,一手拂去作物周围的杂草麦秆,一手均匀播撒肥料。而现在用的都是机器,肥料浮在麦秸上,庄稼无法吸收也无妨,反正种地只是捎带的。收获季节,已很少见到各家抢占马路晒粮食的场景。你在村里走,根本看不到摊开的肤色麦粒或金子一样的玉米,它们被直接送进粮站,村民没有时间晾晒与扬尘。自家粮仓也不要存粮,没面粉了就去买一袋回来。就是面粉也是很少吃的,面条和馒头都有卖的。只是吃的不再是自己的粮食,没有以前那么放心、香甜;只是我再也看不见,去河边淘洗麦子的妇女,她们曾经那么耐心地淘啊淘,晾干之后还要细细拣出石子和草棒。而磨坊总有那么多人排队,鸽子从排气口飞进飞出。

它们飞进飞出,飞出就再也没有飞回来。

3.

与我一路之隔的那一整片土地已经被台商租下,说要搞科技、农业、旅游的结合体。塔吊就立在那里,它旋转着为泥水匠运去材料,供他们建造楼房。我去外围看过,原来躺着别人祖坟的地方,现在立了一座月季雕塑,周围繁花似海,挂果的海棠连成片,这土地从来没有如此美过。父亲说里面还养有孔雀等珍禽,以供城市游客戏耍赏玩。

我零星从网络搜到相关报道,说园区的投资额巨大,未来必能惠及周边村落。我知道这最起码要比铅厂好,可还是无法乐观起来。阿来在《被遮蔽的西藏》一文中指出,之所以出现“西藏热”是因为人们渴望一种与现实相反的生活,这种生活是精神上的、单纯的、浪漫的,然而这不是真正的西藏,只是外人的想象罢了。他还说,在西藏有一部分人愿意作种种展示来满足游客的想象,让人误以为西藏集体沉迷于一种高妙的精神生活。而我眼前的园区无疑走了西藏路线,它要把工业化进程中伤痕累累的乡村伪装成陶渊明笔下的田园,来向城市展示。

之前我在学校外面见过一张广告,内容是关于“开耕节”的:应广大市民强烈要求,现将滨湖公园辟为菜地出租,吃自家无机蔬菜,享受农耕之乐,您还在等什么?我很想笑,前不久去市郊,那里的工地正疯狂吞下土地,而这里却又开始渴慕回归自然了,这自相矛盾多么可笑。不过细想起来,矛盾中却又存在统一性,即两者背后都是经济大手在操纵。它让城市吞没村落,又让市民厌倦城市,我们只能听命。这矛盾无从解决,所谓“农家乐”和“开耕节”只是商家挣钱手段,他们只会给人们呈现标本。

我在昆山打工时去过千灯古镇,那里是昆曲故乡,想象中她是江南锦绣之地,果然那里有小桥流水人家,只是流水污浊,人家变商家,开足了高分贝音乐“伤不起啊真的伤不起”以招揽顾客。那里徒有古镇之貌,而填充物却是现代商业文明。也去过海淀公园,园内有一景叫“御稻流香”,说是曾经那里水好米好,皇帝喜欢。如今那里仍留有一小块稻田,周围有茅草屋与水车模型,作为小学生实践基地以及市民遥想农耕时代的参照物。

城镇化进程正在加快推进着,乡村许多东西都在消失。假若几十年之后我们离开了土地,那些与生活水乳交融的耧耙犁铧、鸡舍羊圈从此隐退,我们也需要依靠标本来寻找乡村历史;假若空气不再干净,邻里不再互助;假若我们富有,却如无根草芥一般浮在风中……那完成城镇化又有什么意义?

冯骥才说:“有些村庄的历史非常悠久,文化遗存和历史财富非常深厚,它就像一本厚重的书,但没等我们打开,就在城市化和城镇化的大潮中消失了……我们无法阻止一个时代的变化,但是文化我们必须挽留。”是啊,乡村的历史、道德观、文化无疑是另一块肥沃土地,乡情根植于此,我们不止挽留,还要供奉。

4.

去过湛江一座小岛,只有镇中心那条通往钢铁厂的路比较热闹,其他街道却少有行人。有天我循着鸡鸣过去,竟发现与大街迥异的情景。原来楼盘背后是荒村,只有几位老者在门前。那些鸡肆无忌惮地扑腾着,芭蕉树遮天,阴森森。以前在别人文章里一看到村子空了、炊烟凉了之类的语句就烦,以为那是跟风编造,见了这荒村,得知村民都迁居珠三角之后,我马上发现自己是井底之蛙。中原人更安土重迁,再者经济不比沿海发达,自然搬出村子的人较少。

年轻人出去的虽然不多,却都不再从事某些细巧或繁重的活计。木匠、银匠渐渐退出历史,我父亲一身泥瓦匠手艺,想传给别人却找不到徒弟,因为这活又累又脏还不怎么挣钱。至于种地的技巧,年轻人更是不屑于去学。我这次锄地算是稀奇事件,若是被熟人看见,还不知会怎么传播,所以回去前我对大街进行了好一番观察,瞅准了无人时机才敢离开。

回到家,母亲要去给外公送糖糕,我没有跟去。那个村子过年时去过,铅厂已经倒闭。铁门不见,像落了牙齿的老人无力地张着嘴。水泥地面密布裂纹,荒草对落日,灰冷之光晃着我的眼。风很硬,吹出埙的呜咽。

也去过那所小学,里面终于一个人也没有了。

会飞的土地

文/董国宾

土地知道自己金贵,从没心思说闲话。

大块小块土地手牵手向远处伸去,鹰鸟一样,不倦地仰天飞翔。

天滚着天,月滚着月,年滚着年。一天紧过一天的日子里,土地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来,没白天没黑夜地做着天下最大的事。

没人不知道,土地知根知底的伙伴是村庄。土地选择了村庄,村庄选定了土地。它们天天说着生命里最该说的话,想着岁月中最该想的心思和愿望。

土梁上,一片凌乱的房屋松松散散地站立着。200户人家,不足300间房屋。村子不大,每天发生的事,树叶一样拥拥挤挤地一片拍打着另一片。这就是我们的村子。

村子里牛最卖力干活,足有100头。有多少成年牛,就有多少牛车,老态龙钟的牛,牛车岁数自然会大些。我知道哪个路口停着牛车,哪个土堆旁有牛车安身。牛拉了一辈子车,驮了一辈子粮食,耕了一辈子地,到头来,仍有干不完的活;鸡鸭鹅满村子都是,整天吵吵闹闹,总归还是很听话。它们好像很复杂,个性很鲜明,其实很单纯。做事不作态,不肆意,用心能看出透明的东西来;树木和家禽一样多,或独立,或扎堆,形态各异地昂着头;飞鸟看起来很自在,喜欢在茂密的树上筑巢,在村里来回飞。它们巧舌多言,不像鱼,没谁是哑巴,大都能说些好听的;风,斜斜地刮过来,多变有个性。既温情,又刻薄。被柳枝摇曳着,又被柳枝阻隔着。春天来了就变暖,冬天来了就变寒。

我们的村子,埋在密密麻麻的事情里。

在早晨的第一声开门声里,父亲走向了土地。脚步刚过,土梁上的开门声就连成一片。它们驱赶着早晨的每一缕阳光和清新的空气。村东头,穿一件翻羊皮袄的冯老大,忙不迭地打开羊圈。村西头,李二叔一串咳嗽没有停下来,就跑去往牛槽里添草添料。大人小孩在每一寸熟悉的泥土上踩过去,一件件数不完的事情,很熟练地做过无数次。

土地上田埂交错,每条埂子都伸向村庄,每块土地都思想贯通,每畦地垄都在乡村的岁月里奔走。父亲倾一生的精力,往田埂上培土,在细窄的埂子上行走一生的路。饮足了早晨的头茬子阳光,在无边的旷野和土地上,父亲把浓重的心思说出来,把最想说的话说出来。谁家的羊“咩咩”直叫,谁一顿吃了半碗饭,哪些老人在墙根晒太阳,哪个娃崽丢下书包就去割猪草,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一惊一扰,村子里发生的一切,父亲都能从心窝里掏出来。父亲的青年、壮年,过掉的时光,一个个远走的早晨,都说给了土地听。父亲把立在院墙的铁锹拿来,把闲不住的镢头拿来,每一铁锹、每一镢头都是一句话,这些稠密的话父亲准备用一辈子的功夫去说,说的话和做的事情一样多。

土地把金贵的光阴,全部用来听父亲说心思,和知根知底的村里人打交道。与村子息息相关的话,最能打动土地,最能让土地在心里生根发芽。父亲顾不得风吹日晒,一门心思和土地言语,整天别无他事,美好的时光都耗费在土地上。父亲恨不得一口气把一辈子的话说完,把村子里大大小小的事物说个透,在永远做不完的事情里呼吸和变老。

土地从没心思和游来移去的云朵打招呼,更顾不上和穿行而过的风说闲话,每寸光阴都想办法把影子拉长变大,把父亲说的话,视作生命的行走,伸手接过来,结结实实变成长苞谷的种子,羊群可以追青逐绿的草滩,鸡鸭鹅展翅欲飞的羽毛,胸怀里藏着千百个一样的梦。土地大块小块抱成一团,做着天底下最美的事,让千事万物心里生出暖意来。

土地知道听村里人说生命中最该说的话。镰刀挥舞的季节,土地像一片片金色的沙丘,从天际拥过来。要不是横在村边的路挡着,守家护院的树挡着,会一直拥到牛槽、墙根。每块土地都是村里人说话的地方,每寸土地都是期待飞翔的翅膀。逝去的早晨,行走的时光,等待的日子,都有村子飞翔的影子在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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