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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纸佳岁

作者: 林深2022/06/25心情随笔

为写“福”字,找了几家文具店,红纸总不心仪。

心中的那种红,不是朱红色,似有一束强光穿透,又薄又亮,而是那种寂静的红,颜色不浅也不重,有红丝绒的雾感。那样的红,一滴墨汁掉落,纸墨会寒暄缱绻,像是久别重逢。

美工纸、画纸,“五彩斑斓”的红,却找不到心中的那张红纸。

退而求其次,挑中几张画纸。光面,颜色有些暗,硬生生的红。需要自己裁得方方正正。纸墨相遇,红黑对话,虽然不近心中所期,好在色彩的语境,依然准确。

纸与墨,红与黑,几千年的古老审美,真令人惊叹,像在漆黑的夜,擎出一片火光,又像是黎明的红霞里,滴进一团墨汁,黑暗与光明,博弈,和解,有一种哲学的魅力。

不单单红纸难买,纸红墨香的春联、“福”字,一样难求。

市场上,多的是红纸描金大字,有名花奇鸟祥云陪衬,金碧辉煌,现成易得。奇怪的是,总觉得那些金光闪闪的对联,贴在门上,像极了从前的高门大户,门口摆着两只大石狮子,堂皇却冰冷。

岁月滚烫,日子热气腾腾。手写一副对联,上联写“去日虽然苦多”,下联写“来年依旧热望”,横批“活在当下”,才是烟火氤氲呢。

可不备纸墨的人家会发现,在市场上买一副手写对联,简直绝无可能。朴素的红纸墨字,占不到半壁江山。字,一看就是机器印刷。大小,规规整整,笔锋,干干净净,好则好矣,却不“真实”。闻不到墨香,也看不到饱饮墨汁的笔,在纸上游走,时快时慢,看尽一路风光。

我年少时,远近人家,总会找父亲代写春联。

腊月二十九,父亲会抽出半天时间。邻里自带红纸,只需想好一副春联。真没有带纸也无妨,父亲也会多备,以防不时之需。书桌上,有本《春联大全》,来人事先毫无头绪,现摘一副,也是立等可取。

几支毛笔,应对各类场景。大门上,一派阔大气象;几间房门上,又是一番娟秀清俊,甚至还有柴房猪圈鸡舍,也有一副窄联,字字带着兴旺。

纸,正是记忆里的那种红,并不过分也不单薄的红,指尖滑过,指腹有一层轻粉。洒金的红纸,已经十分隆重,多是有讲究的人家。

春联批量生产,开始买卖,就很少有人再找父亲代写春联。事大事小不论,好歹是人情一桩;何况描金大字,表达荣华富贵,更加入木三分。就连父亲,好些年头,自家也都不写,跟风去买那热闹的花团锦簇。有了孙女之后,父亲重新拿起了笔。春联,又回归纸红墨香。

一纸笔墨,佳岁悠悠。地阔天圆,该回来的,拐个长弯,总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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