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送我一袋菜

我的童年是在大同矿务局同家梁矿度过的，1959年秋上小学，一二年级是在黄草洼。上学不久就遇上了三年自然灾害。因为物资匮乏，多数人家粮食短缺，我家更甚之，父亲一个人上班，每月工资72元，要养活9口人，困难程度可以想见。

三年级我们转移到铁道北小学，不远处是矿上大食堂的后门，每天下午近5点，会从里面推出一辆小车，倒出一些食堂挑捡下来的菜根、菜叶，有几个孩子在捡。母亲也让我去捡拾可食之物，拿回家以充饥肠。我很不情愿，觉得很丢面子。但我想到，父亲每到星期天，往往去拾炭、种山药，或者割草卖钱、打杨树叶；母亲则处处精打细算，省吃俭用，日复一日地操持家务，两眼一睁，忙到熄灯，不管吃好吃赖从来没有断过顿。父亲母亲为了这个家付出那么多，靠不多的收入维持一大家人的温饱，是多么的不容易啊！自己也应该替父母分忧解难，怎能不去捡菜叶？但我还是有些顾忌，怕同学们知道。通常放学后大家都离开教室，自己才悄悄溜过去。

一天放了学，我站在教室外靠着墙，把装菜的小口袋藏在背后，同学们走完即将动身时，班主任张老师突然从教室走出，看见了我，问：“你为啥还不回家？”我如实相告。听了我的话，她皱了皱眉头，轻轻地叹了口气，说：“跟我来。”我忐忑不安地跟着，猜不出老师要带我去哪儿。大约过了五六分钟，走到她的家门口，一排青砖瓦房其中的一间。打开门进家后，看到靠南墙竖立着一个大木柜，柜顶上放着一个大盆，盛放着满满一盆圆白菜叶子，那菜叶子洗得白白净净的。张老师高举双手，把大盆端了下来，然后让我张开口袋，把所有的菜叶子全部倒了进来……当时自己激动的心情难以言表。时隔50多年，已想不起对老师说过的话，只记得她让我赶快回家，我扛着装满菜叶的口袋出了门，老师站在她家门口，一直目送着我，直到拐弯处，方挥手告别。

一盆白菜，现在看来微不足道，然而在那惜米如金的年代，胜似如今的满汉全席。那盆白菜，让我深切地感受到什么叫雪中送炭；那盆白菜，令我终生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