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为自己

伏案工作一段时间后，我决定下楼走走。正值周中，上班族多在单位，停车位空空荡荡，周遭一片安静。两条河流环绕小区，在两水交汇处盖了凉亭，锦上添花。走在干干净净的沿河小道上，心旷神怡，不由赞叹岁月静好。

然而很快乌云密布，大雨如注，从河边到居民楼不到20米，难以“飞越”。正所谓：来时好好的，现在回不去了。情急之下，我钻进了凉亭。

凉亭我是从来不去的，倒不是没有赏雨观月的雅兴，而是里面总是有老人聊天、打牌，或做别的什么，无论阴晴雨雪。有意思的是，老头儿老太太们仿佛也男女有别，男的跟男的玩，女的跟女的玩，比如今天的十几个老太太，分三拨在打扑克。此刻我，一个男的，缩在角落里，好不尴尬。

然而是我想多了，她们头都不抬，没有一个人关心我的存在。桌面没有钱币，但也不因没有彩头而敷衍，她们全程兴致盎然，浑然不知身外有事，旁边有人，令人好生羡慕。有那么一刻，我想提醒她们：下雨了，要不要收衣服？窗户有没有关上？孩子们的玩具车是不是还在雨地里？我甚至想到：雨这么大，屋子漏不漏？想到此处，心有些疼，我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老房子，想起了我的老妈妈。此刻，我妈妈在干什么呢？在锻炼吗？在午睡吗？在喝药吗？或者跟玩伴们打扑克吗？当然，她是文盲，不会打扑克。

我和妹妹不关心她打不打扑克，只关心她有没有锻炼，有没有按时吃药，有没有好好吃饭，并且一直告诫她：别的什么也不要想，只管保养好身体……身体好，不给我们添麻烦，就是对我们的贡献。她总是怯生生地回答：会的，会的，我要身体好好的，快快乐乐的，不给你们添麻烦。我脸上忽然有些发热，妈妈身体好、快乐，就一定是、一定要为了我们吗？她活着的意义就在于此吗？为什么不能为自己身体好、为自己快快乐乐？如果不快乐、不舒服，她会不会因此自惭形秽，暗中悲叹她的快乐和健康不属于自己，而属于我们？我们爱她，是多么自私啊，她只是我们尽孝的“工具”！

此刻，我多么希望这十几位老人中有一位是我妈妈，自得其乐，不必操心为儿女“做贡献”而殚精竭虑，也不担心给儿女们“带来麻烦”，成天如临大敌。

当年，我们曾经在父母那里，因不愿意成为“别人家的孩子”而叛逆。现在，我也希望父母们不必为了儿女，一定要成为“别人家的老人”而暗中努力。快乐为自己，快乐做自己，这是他们的权利，也是每个老人生活的真正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