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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棵草根都是家

作者: 刘心云2022/02/19经典美文

老家,住着父亲母亲。院子很空,一小半做了水泥路面,一多半成了菜地。院子外,有树。东面靠路,几棵杨树,二十多年的树龄;春天,白絮纷飞,父亲一狠心,全卖了。父亲刨去树根,捡出碎砖块,整出一长绺子地,冬天种小麦,夏天点玉米。院子前面的刺槐,皴皮虬枝。槐花开,满院清香,母亲用竹竿钩下一些枝条,捋槐花,蒸着吃,尝鲜。待到花谢蕊残,落英纷纷。晴朗天,光透槐叶,地面斑驳陆离,铺金嵌银。

前后都有邻居,说是邻居,其实只有房子。一年四季,主人难得在家住几天,偶尔回来,打扫卫生,拾掇拾掇,

能住,就是家。

前面一家只有过年才回来住几天,儿子在大城市上班,老两口长期在外打工,土地流转给了他人。烟火味,只春节那几天有,年后,一把大锁,关门闭户。年年如此,经春历夏,院子里长满草棵子,比院墙还高;院子四周长满槐树,枸杞。绿树四合,蓊蓊葱葱,天然的篱笆。主人年关回来,大门里外长满了树,大拇指般粗,进不了家里。从邻居家借把锯,把树枝锯了,一天时间才清理干净院子。

后面一家,原住着年轻人,结婚的婚房,婚后就一直外出打工,在当地买了房子。女方陪嫁的大衣柜,现在还放在我母亲住的房间里。三个小孩都在当地读书,拖家带口的,回来一趟不容易。去年他母亲去世,回来几天,都是在集上开的宾馆,不想再收拾这个家了。院子里一棵樱桃树,一棵柿树;春天玛瑙般的樱桃,喂了麻雀;秋天,红彤彤的柿子,馋了喜鹊。

好在我家的院子,有父母打理。父亲种了蔬菜,一年四季都有时令青菜,俩人吃不了。春天,莴苣下来了,母亲打电话;夏天,黄瓜长大了,母亲打电话;平时,韭菜够茬了,母亲打电话,这些青菜都成了母亲的话题。

就是不打电话,我也两个星期回家一趟。母亲电话里确认我们要回去,就早早地盘算着要带什么东西,拾掇好。母亲偶尔赶集到超市里,总喜欢多买几个塑料袋,预备着。

上周日回家,没有提前给父母打电话。到家,母亲坐在矮凳子上,正在择韭菜,择去老叶子,挑去细草茎,搓去根上泥,一把把捋整齐,说:“想着你会回来,就割了一掐子韭菜,先择着。”

我搬个小凳子坐在母亲对面,看母亲择菜,听母亲说村里的事。村里的事越来越少,少得如村子里一座座空闲的房子。母亲说,几天前,在大门外被砖头绊了一跤,万幸没有摔着。几次给母亲打电话,她都没有说,我很是揪心。

从大门通往东面的一小段路,红砖铺地,现早成了泥土色。砖缝间总有小草钻出来,分割成一个个的网格。春天草嫩,母亲薅了一茬,又长一茬;夏天草盛,父亲用镰刀割了,草根在砖下面。秋天到了,草也老了。父亲说:立秋三天,寸草都结籽。

我把不平的砖块修整一下,顺带着拔掉草根。我薅掉一棵草,草根带起一块泥土,是蚂蚁的窝,蚂蚁慌慌张张地出逃。我又拔了一棵草,鞋底虫被带了出来,团成一团,打了一个滚,急急地又朝砖缝里钻。砖下面的草根里还有蚯蚓,扭动着身子,努力地想钻进土里。

我没有再继续拔草,每一棵草根下,都是小生灵的家,我在砖路的两边,多培了些土,把路面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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