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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岁钿记趣

作者: 陈建兴2021/11/19空间美文

离春节还有大半个月,我就掰着手指头算着还差多少天可以拿到压岁钿了。

压岁钿,是我过年时最大的期盼,这是一年中唯一能自行分配的钱。虽然不多,但已让我兴奋得一个晚上睡不着觉了。

平常的日子基本没有零食吃,口袋里也没什么零花钱。有了压岁钿,那可不一样了。我可以买零食、买鞭炮、买小人书、买香烟牌子……那些日子,我走起路来也是“神抖抖”的。

年夜饭后,我与弟向母亲讨压岁钿。母亲说,等你们睡着了会放在你们枕头下的。我为了早点知道压岁钿有多少,便在被窝里佯装睡着了。夜里,母亲把压岁钿塞到了我枕头下,她前脚走,我后脚一跃而起,忙不迭打开红纸包。一看,竟是5张壹角、3张贰角和2张伍角的纸币,都是“赤刮勒新”的。

我高兴得不得了,手舞足蹈起来,一头撞到了梳妆台的镜子上。幸好有邻居来,楼上的动静才没被发现。

大年初一起床,我就给哥磕了头。哥一脸疑感地看着我,“侬做啥?”“拨我压岁钿。我帮侬磕过头了呀。”哥一听要钱,双手紧紧捂住了口袋,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匆来三,我都给你拜年了。”说着,我用手掰开哥捂着口袋的手。哥不肯,我死缠他,无奈,他拗不过我,背转身去,极不情愿地从“红包”中拿出1张壹角的新钞票塞给了我。弟一见这阵势,拔脚就溜出了家门。

知道母亲会在春节后以“帮侬做件新衣裳”为由,“回收”压岁钿的,我拼命在弄堂里的烟纸店买零食吃——盐金枣、青津果、半话李、陈皮条、萝卜丝、弹子弹、卫生橄榄、白糖杨梅……几乎把烟纸店里坛坛罐罐里的零食吃了个遍。那时的零食便宜,都是一分二分一包的。

吃完,我又去曹家渡长宁支路口的那只小摊头。摆摊的老头在卖不少花式洋泡泡等小玩具。摊头前挤满了穿着新衣的小孩,脑袋挨在一起。男孩子大都买掼炮、火药纸和小鞭炮,买好了就在摊头旁,掼的掼、放的放。辫子上扎着蝴蝶结的小姑娘都挤着买洋泡泡,一个小姑娘嘴对着洋泡泡用力吹着,“啪”的一声爆裂了,气得她嘟哝起嘴,但不一会儿又吹起了另一只。

我在小摊前徘徊着,犹豫不决,最后只买了点小惯炮。

还剩下点压岁钿怎么办呢?藏起来。先藏到沾满灰尘的破棉鞋中。想想不放心,万一母亲晒棉鞋怎么办?我又把压岁钿夹到旧书中。一转念,弟弟会不会翻书?我又爬到骨牌凳上,将压岁细藏到了碗橱上面。但是哥哥个子高,还是不保险……最后我想到了一个绝点子:把压岁钿夹在信封中,爬到床底下,将信封用橡皮膏粘贴在铺板上。床底下黑咕隆咚的,肯定不会有人爬到床底下朝上看的。这下我终于放心了。

春节后没几天,看到母亲急吼吼地捂着嘴巴,冒着凛冽的寒风上班去,哥把我与弟叫到跟前,说是每人出三角钱,帮母亲买一只口罩。我满口应允,二话不说,趴下身子去床底下拿压岁钿。见我满身是灰的从床底下爬出。哥傻了眼:“姆妈,侬来看哦,伊拨钞票藏到迭种地方去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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