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之湄

一

水之湄，有蒹葭。

芦苇，生命力极强，只要有水，它曼妙的身影便会出现。有了水，便有了灵性的因子，有了诗意的成分。

水之湄，有一只只红蜻蜓在纷飞。

它们从散发幽香的远古飞来，扇动着一翅翅的阳光，轻轻飞落在雨后的红莲上，像一首轻灵的小令，向小荷倾诉火热的情话……

水之湄，还有荷塘。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见新荷初生的嫩叶，见春水皱起的縠纹。

“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是热情的夏荷，风华葳蕤如少年，引多少墨客骚人。

出淤泥而不染，花中君子，莲心高洁，藕断丝连……

只有李商隐说：留得枯荷听雨声。

圆润之后，终是衰落？冬荷，用删繁就简的道理告诉我们：盛大的背后是卑微，所有的喧哗终将趋于寂静。

二

在水之湄，是谁临水而居？是谁面水而妆？

孔子站在河边说，“逝者如斯夫”，孔子之后，更多的人站在水边，他们看到的，不再是一条河。

李白有诗，“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从此，豪纵狂放有人仿。

唐代赵嘏的《寒塘》诗，“晓发梳临水，寒塘坐见秋”早晨起来临水梳弄头发，望着寒塘水面，知是秋天到来的气候。

大禹因水肆虐泛滥，三过家门而不入，项羽因水破釜沉舟，一战成名，郑和因水浩瀚七下西洋，畅通中西交流的海路……

水的欢唱也好，水的悲歌也罢，或在这里发生，或在那里出现——或在这条河（江、海）几千年前的上游，或在那条河（江、海）多年之后的下游。

天下柔者莫过于水，而能攻坚者又莫胜于水。水虽为寒物，却从不参与争斗，哺育了世间万物，却从不向万物索取。

三

野水无情，最是多情，故有“野水无情亦耐看”一说。

流水不腐，动也。当然，不只流动的“活水”是美丽的，静止的水也有它的魅力。

生命是一条河，河畔有野草也有鲜花。我常去的一些村庄，有些老屋房梁已腐，木门已不堪一击，只一湾流水不腐，月升起，一山清辉，生命静止不言。

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智慧就好像水一样，平平常常，波澜不惊。

我们的生活里，总是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喧嚣，我们身处其中，有时感觉无能为力。但世界是自己的，生活是自己的，心绪太纷乱，需要从容和淡定。

静水流深，简朴之中蕴含着丰富的质素。历经千山万水，三毛说：“我不求深刻，只求简单。”

站在静水边，风乍起，吹皱一池静水，也吹动了我们心里的涟漪。上善若水，我们不用再费力找寻，因为无限风景都在水之湄。

四

如果你要到河的对岸去，你必须渡过这条河。这意味着，无论你喜不喜欢，你都必须面对这条河。

桥，应河而生，乃从此岸走向彼岸的一种介质。一直觉得最美的风景，不过是小桥、流水、人家。

过河，渡船亦可。笑问客从何处来？渡船伸了伸懒腰。艄公跳上船，竹篙轻轻一点，渡船在绿色的河水里漂起来。渡船，这是要到哪里去？

我是一只船，从北到南，从南到北，谁，做了我的渡口？我又是谁的航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