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的翅膀

女儿一家人去意大利，三天又三夜，时间不长，但也不短。我独自在家留守，当然，是我在异国女儿家第一次单独留守。

我不是第一次到德国，而且这一次已经住了很多天，虽然不会德语，但在女儿家附近转转，去超市买吃买喝也还自如，特别是间或也能借助手势、借助微信小程序与德国人聊几句。女儿一家人在家时，每一天，我都很忙碌，做该做的事，干该干的活，空闲下来，也包饺子也烙饼，还时不时叮嘱这个唠叨那个，以为自己很能干，以为自己很年轻，以为自己经验多。

女儿一家人去意大利的前一天，女儿特意去亚超给我买回来很多吃的喝的，有主食有辅食，有菜有肉，有干果有零食有甜点。女儿还叮嘱我冰箱里储存了这个储存了那个，仿佛要把一圈大饼挂在我脖子上，让我三天九餐，餐餐张嘴就能吃到。女儿还叮嘱我：出门别忘了“手、钥、钱”，特别是出门倒垃圾，千万别忘带钥匙，否则进不去家没有手机联系不上，没有护照住不了店，也无法求助别人就惨了，等等。曾几何时，这些都是我唠叨和叮嘱的事。什么时候，女儿开始给我减去年龄，而且减去60岁，把我当成小孩了？

年轻真好，减去60岁虽然有点儿减大发了，但却不是女儿第一次给我减年龄！当然，以前也还没有60岁可减。

记得是在女儿小升初的暑假里，我带女儿去大连玩。那是上世纪末，在大连回丹东的车上，我们遇到了一伙儿骗子。那伙儿骗子用外币低价兑奖换人民币，车上一时热闹，换假外币者众多。女儿那年12岁，她把我的包紧紧攥在手里，告诉我不要参与，说：天上不会掉馅饼，假若真掉了馅饼，也不是给人吃的，而是用来砸人的。果然，又过了几站，得逞的骗子一个个找理由下了车，等一车人醒过神儿，很多人已用真的人民币换来了几乎是废纸的秘鲁币。当时国家虽在打击骗子，但等着破案不知何年何月。面对诱惑，女儿不贪不图，那时，12岁的女儿为我减去了40岁。

也还记得大约是15年前，女儿将要参加高考，那年深冬，吉林大学新闻专业可以加试作文及语文，拿到加试好成绩者可降分录取。数九寒冬，我带女儿去吉大加试，因为吉大校区太大，也因为前一天去看考场时有偏差——一位热心的吉大老师领我们看错了考场，还因为当时的我正患感冒，看过考场就去附近医院挂点滴。第二天到了考场却不见其他考生，茫茫一片白雪，学校因放寒假不见一个可问路的人。考试时间临近，我和女儿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吉大的雪地上狂奔寻找，终于在最后一刻找到了考场。因感冒也因着急，找到考场后我就瘫坐在雪地上。女儿进考场前回头看到瘫在地上的我，便气喘吁吁地对我喊：妈妈，找个暖和的地方等着，放心，不影响我发挥。那一刻，我心里一热，眼里涌满了泪水。女儿这么重要的考试遇到特殊情况，不抱怨、不乱阵脚，反而安慰惊慌的我。那时，女儿为我减去了45岁。

也还记得大约是在9年前，我买了车，去上车牌时，丹东车号刚起用字母D。我上车牌照时，可以选99D99、66D66、88D88等。我喜欢9和6，就想选这两个车牌的任一个。女儿不让，她说：这几个车牌号在人们印象里都是需要加钱才能上的牌照，也许这种号码以后可能升值，但也可能被不怀好意的人盯上。车牌只是个代号，选一个普通号就好。面对浮华，女儿内敛踏实。那时，女儿为我减去了50岁。

我知道，女儿还有许多方面需要成长，我也一直很想用自己的肩膀托高女儿，用自己的羽翼护佑女儿。而当我看到女儿的羽翼渐丰渐长，并开始用自己的翅膀护佑我时，我的内心盈满了欢乐，盈满了喜悦，盈满了温暖。

有女儿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