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猫咪走天涯

家里人抱着小猫咪咪来到我们家的时候，它浑身粉雕玉琢的白。它在一屋子的朋友当中，踉跄着走到我脚边，冲着我叫了一声。

那时候，我刚从单位辞职，拮据到1分钱掰成2分钱花。可是它抬头的那一声叫唤，把我“钉”在了原地。

这三年来，我带着它搬了五次家。其中包括把它和我，从我们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连根拔起，带到长沙。那是它第一次出远门。我把它装在笼子里，单独放了食物和水。那天晚上火车很拥挤，我从卧铺车厢跟着一辆餐车，一路磕磕碰碰走到最后面的货车厢，只是为了看它一眼。

它蹲在笼子里，屁股对着外面一动不动。我唤了它很久它也没动，食物和水都洒了，它还做着埋头鸵鸟。我心一酸，都说猫是最恋家的动物，这几年它跟着我，动荡流浪，从一个房子到另一个房子，刚刚熟悉便要离开，从来没有机会在一个地方呆长久。

我们借宿在朋友的房子里。它和我一样窘迫，一出笼子就窜到床底下不肯出来。晚上，我躺在朋友身边，想着我们远走他乡。我不怕，我知道咪咪却怕。灯灭了，它偷偷从床底下爬出来，睡在我脚头，偷偷地，仍旧信任我。

咪咪在小时候每天晚上围着我的脖子睡觉。白天则跳到我的肩头，像一条皮毛围巾牢牢地系在我的脖子上，任我随便走动也不会掉下来。那时候，我们和睦相处，在小小的房间里，互相信任和依恋。后来却不知为何它性情大变，暴烈、桀骜不驯，却胆小谨慎。不喜欢人摸，不喜欢人抱，大部分时间都只喜欢自己呆着，一声不吭地看窗外。我想，它的行为，一再说明它是一只懂得人生很多真谛的猫，它明白很多事情的本质，用一种动物的本能在生活。它不再爱我了吧？

有段时间，我曾经租住在天心阁下都正街一个有天台的房子里。它在夜里从不睡觉，一只猫奔跑在月凉如水的天台的排水沟边，身轻如燕。半夜里还在房间里弄得胡乱响，我太困了。我在一份常常加班到天黑的工作间歇中，还时常写稿子到天亮，睡眠对我而言，和金钱同等重要，我顾不得它的动静为了什么，只把被子蒙住头继续睡。第二天早上，我看了地上一眼，大吃一惊，一地的鸟毛。它正懒散地躺在窗台上睡觉。我顺着羽毛一路寻去，在床下发现一只鸟儿。全身几乎都完好，只有脖子上被咬光了羽毛，露出一个极小的伤痕。

我拎着鸟去跟它祝贺，它看我一眼，舔了舔爪子，表情不以为然，也不怎么理我。我相信这对它轻而易举，它始终是一只被我宠爱无忧无虑的家伙。它委屈自己过着这样的生活，跟我从一个地方流浪到另一个地方，从一个房间到另一个房间，不停地适应新环境。

我怕它换主人后受委屈，便去哪都带着它。即使生活窘迫，也从不曾为难它。买好的猫食给它，天冷的时候，允许它坐在炉火旁。白天我去上班，留它在家；晚上我写稿子到深夜，偶尔在电脑前默默流眼泪，它蹲在窗台上，一声不吭地看着我。

有一次，它趁我开门的瞬间，冲出房门，直奔楼下。我错愕地愣在原地，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跑下去找它。它在楼下的草地里，静静地呆着。我走过去一步，它便退后一步，我再走，它就跑到草地的尽头，看着我。

我想，是不是因为它是一只聪明猫，所以有时厌倦这样的生活，想要离开我却又担心我孤单，犹豫不决。我站在原地，它侧回头又看了看草地，然后，慢慢地走到我身边来。叫了一声。我哭了，虽然有它时，我觉得凉薄，可它到底还是不舍得丢下我一个人。

它渐渐泯灭了自己的野性，如今它喜欢玩家里的几双绒毛拖鞋，抛起抓牢，再撕咬，显现身手。我想我是那么爱它，常常因为自己生活动荡不安，让它也跟着四处漂泊而对它负疚。我把我能给的，最好的食物，最好的窝，最好的生活都给它，我想要它一直快乐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