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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山那水那军营

作者: 未必2020/11/25情感日志

要说名山大刹,什么雄的、险的、秀的,老朱不敢说全都领略,倒也见识不少。有一座山,永远耸立在老朱的心地上。它是秦岭山脉的一个支峰,山势并不伟岸,山名也不响亮,叫西涧峪。

这世上有着太多的水,奔腾着的,蜿蜒着的,平静着的,不同的河水呈出不同的风情。有一条河,始终流淌在老朱的梦乡里。它从西涧峪流出,一路唱着欢快的歌,汩汩流向远方。这条河叫赤水河(此河在陕西华县境内,非贵州遵义之赤水河)。

西涧峪。赤水河。一片军营依着这山、傍着这水。军营红墙黛瓦,排列整齐,卫兵把守着车炮场和弹药库,透着几分威严和神秘。

在这山水间,在这军营里,一群热血男儿度过一段难忘时光。老朱是其中的一位。他们当时十七、八岁,刚刚高中毕业,带着对军营的向往,带着对军人的崇拜,穿上军装,从鱼米之乡来到秦岭山下,将人生最富激情的诗行,留给了那座山,留给了那条河,更留给了那片军营。

不妨让时光倒流一下。时光其实是可以返回的。人生最高的境界,是让时光随着自身的心境来回走动——可以向前,亦可以后退。也就是说,时光是掌握自己手中的。老朱把时光拽了拽,拽回到1979年的12月初。

句容,邻近省城南京,当时县城人口不足一万,而在这座县城的唯一省立中学,当年就有四分之一的高中毕业生“投笔从戎”。

那时,真的是“一人当兵,全家光荣”。一个再不起眼、再普通不过的家庭,只要有孩子参了军,很快会赢得全社会的尊敬,而且十分真诚,发自内心。老朱记得,他被批准入伍后,居委会是敲锣打鼓上门祝贺的,一家人很是风光,惹得隔壁邻居羡慕不已。

县革委会为当年入伍的新兵举办了专场欢送晚会。县领导出席并讲话,新兵代表上台发言,尔后是丰富多彩的文艺节目。因是1979年,因着年初对越自卫反击战的背景,一首声情并茂的“再见吧,妈妈”,让那批新兵和他们的妈妈禁不住地“悄悄流泪”。多年后,无论何时何地,这批兵也包括老朱,听到或唱起这支歌,总会不由自主地进入一种情景,既有着热血沸腾,也有着淡淡的离愁别意。

十七八岁,亢奋的年龄,火热的青春。这批生长在县城,也没吃过什么苦的年轻人,憧憬着,兴奋着。他们这一代人崇敬军人,打小就渴望成为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如今理想变成现实,他们怎能不激动呢?而且接兵的首长说,他们的部队驻扎在西安,西安可是古城,是大都市呀!在西安当兵,那是何等的荣光啊!和大家一样,老朱这几天总是喜滋滋的,想必睡梦中也露出了甜美的微笑。

恐怕很少有人坐过黑色的闷罐火车,要说坐过,一定是当过兵的,即使是当兵的,平生也只坐一次——新兵入伍、集中运送。老朱他们在闷罐车里呆了三天两夜,一路枯燥、昏然。但因向往着西安,觉得那里有着很多美好的事物,想着美好的事物,就不觉得乏味,身处漆黑的车厢,他们的心中仍是亮堂堂的。

老朱他们一辈子也忘不掉那个初冬的傍晚。不是说到西安吗?怎么在这“前不靠村、后不靠店”的不知名的小站下车了?黄土,高坡,半边盖的土屋,天是灰的,地是荒的,这是什么地方呀?没等新兵们问个究竟,十几辆军用卡车急匆匆地拉着他们朝着山的方向驶去。一路无语。军车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颠簸前行。愈往里走,老朱他们的心愈凉。他们一脸茫然。他们不知所措。他们饥肠辘辘。他们中有人在想,第一天到部队,天又这么黑了,应该有好的招待。常理是这样,但事情往往不按常理来。可能他们怎么想都想不到,等待他们的“美味佳肴”就是几大铁盆的“面片”。有人叽咕起来:就吃这个?一位老兵接过话说:就这个你们今后想吃还吃不到哩。确实,这顿“面片”是最好的一餐。三个月的新兵整训,住的是破旧的窑洞,吃的是窝头、发糕,喝的是玉米糊糊,从早到晚就是队列训练,稍息、立正、左右转,起步,跑步、正步走,训练中稍有差错,就要遭到班长的训斥,有时还会一脚踢来。老朱他们从未吃过这样的苦,也从未受过如此严厉的规矩,简直崩溃了,想死的念头都有。说来也怪,就这三个月九十天,老朱他们彻底变了样,浑身上下通透着刚毅和血性。此时,他们方才明白:真正的军人锻造于新兵连。部队远离集镇,周边老乡还很贫穷,最丰富的是柿子树,遍地都是,结的柿子不值钱,可以随便采摘。柿树一岁一枯荣。整整三年,老朱他们与山为伴,与水为邻,在那片红墙黛瓦的军营里,同来自全国各地的战友们朝夕共处,有时苦闷,有时疲惫,有时真想喝场大酒,醉倒在山水间,可不仅军纪不允许,也没那么多的钱。他们只能抽烟,每月7元钱的津贴大多买了香烟。烟和家乡的来信,成为他们的“精神鸦片”。

老朱他们是军人、是战士、是军营男子汉,有侠骨亦有柔情。他们曾经哭过,动情地哭过。那天晚饭前,天色渐渐发暗,西风裹着深冬的寒冷恣意地袭向凋敝的大地。这是下雪的前兆。果然,晚饭后大雪纷飞,西涧峪很快披上厚厚的银装,大地一片洁白。老朱和几个打小一块长大的铁哥们在雪地里漫无目的地走着,谈着各自受的苦,忆着在家时的美好光景。走着、说着,说着、走着,渐渐没有了言语,“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想到家,想到父母,他们的情感闸门一下打开,干脆躺倒,融进雪地里,任泪水流淌。白茫茫,静悄悄。雪花洋洋洒洒,飘然落下,压在地平线上,也压在他们几个的身上,哽咽中有了几分雪色的悲情浪漫。

赤水河日夜不息地流着,流经军营,把一路前行的艰辛,唱成叮咚的歌。河水滋润着军营,涵养着军营的兵。老朱他们喜爱着这条河,与潺潺流水亲密无间。

每年开春,河水唤醒了两岸无数的绿茵,也启开了老朱他们沉寂一冬的美妙幻想。盛夏,清澈的河水洗浴着他们健壮的身体,击溅起的水花,亲吻着他们敞开的透亮的胸怀。仲秋时节,“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他们在河边、在月光下遥望家乡,思恋着心中的她。冬日的深夜,伴着河水,听着水声,他们站岗便不再惧怕,也不感到阴冷。记不清有多少回,河水带着一路风景,带着远方的来信,在老朱他们的梦乡里生发出诗情画意。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每年老兵走、新兵来,虽是常态,却有着不尽的惜别之情。几年相处,同吃同住同训练,结下深深、浓浓的战友情。相识是缘,今日一别,不知何年再见?

老朱他们感恩那座山,感恩那条河,感恩军队这所大学校。三年,在这片军营里,他们得到磨炼,得以成长,人生之路因当兵经历而改变走向。

当过兵的人从未后悔过,后悔的往往是那些没当过兵的。那山那水那军营,是老朱他们一辈子的念想和引以为荣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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