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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村读树

作者: 村姑2020/10/04美文推荐

树是乡村的名片。

在黄河和北邙之间,丘陵绵延起伏,沟沟壑壑里,村落就像灌木丛,一簇簇地散布着。一团密集的树影下,肯定藏着一个村落,远远望去,仿佛被山路串起的一个个藤瓜。

挑担推车的小生意人,看见树影,酸痛的腿脚就轻快了起来。村中的大树,撑起一片清凉,可以放下担子,歇歇脚,讨口水喝,不管与村人熟不熟识。

古树是乡村的神灵。没有古树,不敢称古村。小浪底镇的小村庙护,就幸运地与一棵1700多年的古柏为邻。受宠的孩子,常被大人拉着小手,提着篮子走上北岭去给古柏磕头,认干娘。抬头望望矗立千年虬旋龙绕的枝干,想想神奇的传说,心里就多了一份踏实,一份希望。

古柏下有庙,村子因此而得名。庙里供着古柏奶奶,慈眉善目,村人皆云有求必应。假如不应,肯定是自己哪里做错了。他们相信,善恶有报,心诚则灵。在久远的年代里,古柏在,乡间的秩序就在。

老树是乡村的长者。村中十几棵百岁的皂角树槐树,散在房前屋后。只要扎下根,不管是陋巷寒门,还是沟头荒园,一站就是一辈子。年年开花结果,从不问为谁辛苦为谁甜。被牛羊啃了,被虫子蛀了,被石头挤得伸不开脚,也从不喊苦,从不逃离。哪怕树干早已中空,伤痕累累,只要还有一口气,也必定逢春抽芽。树有树的命运,树有树的规矩。乡下的男人女人早就读懂了这些。

千百年的风霜雨雪,悲欢离合,树们都看在眼里。它们肚里装着无数的故事,那故事关乎善与恶、生与死、苦与泪、坚韧与希望,关乎岭上的庄稼、天上的云雨、黄河的涛声。风来的时候,就会轻轻讲起,人听到的,只是箴言般的只言片语。

偶尔它们也会剧烈挥舞,大声疾呼,甚至咔嚓一声折断手臂。村人都会心头一紧,然后咒风咒雨怨老天。能让宽容慈祥的老者动怒,难道不是它们的错吗?而且老者是为村人的衣食才抗争的。该下雨时刮风,要灌浆的麦子旱死了;该天晴时又下雨,黄了的谷穗发芽了。可是又能拿它们怎么样呢?村人也早已读懂并继承了树的性格。总有一些事让人愤怒,总有一些事让人无奈,总有一些苦痛得默默接受。乡下的故事,不都是这样的吗?

在树的絮语中,村人耕田、打铁、磨面、喂牛、吃饭、纳鞋底,汗水和泥,垒起了一座座土坯瓦房。在树的注视下,一茬茬孩子嬉戏玩耍,慢慢长成他们父辈的模样,继续秉承着勤俭生财和气致祥的信条。

村人多姓谢,世代以打铁为业。村中的老祠堂,也与树有关。堂前有联:祖上古今三太傅,家声吴越一东山。铺地的青砖,因年代悠久而凸凹不平,砖缝里的青苔与绿草,排列成诗般的祖训。堂名为“宝树堂”。宝树,喻优秀子弟,缘于“芝兰宝树满庭堂”的典故。

百年前,村人节衣缩食,率先在祠堂建高等学堂,开设英语地理等课。看着“宝树”二字,想着父辈期望,学子们读懂了一个道理:要么像先祖谢安一样建功立业,为国之栋梁;要么如嵇康一样挥锤打铁,奏出铿锵的人格。如今,村史馆里,记载着历代的精英。图书馆里,常有孩子的身影。老树身旁,一棵棵小树正在拔节。

古村老了,人们渐渐搬出深沟,在平地上生活。但古村并没有被人遗忘,它又焕发了青春。瓦房土坯料礓墙,石碾石磨石牛槽,老家的味道吸引来了大批的游客。古树更是镇村之宝。在村中漫步,仿佛回到童年的老家。绿树瓦房不见苍老,而我已不是当年的村姑。

凝视一棵老树,抚摸着它张开的树洞,我听见它的轻语。每个人都只能经历一生,不必羡慕别人,过好自己的一生,才有意义。乡村里的童年是幸福的,有书读的少年是美好的。踩过田地的双脚,才能更坚实地踏在城市平坦的马路上,而对世间奢华,心如止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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