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者乐水

请一位书法家朋友为我的书房写了一个横幅，内容是我自己拟的：智者心静。反过来念也可以：静心者智。这是在提醒自己，年轻不再，来日不多，一定要心态平静，认真地做好该做的事。

第一遍，朋友写好“智者”两个字，第三个字落笔的竟是“乐”，他歉意地向我笑笑，把写成一半的横幅揉成团扔进废纸篓，说：“我写成‘智者乐水’了！”“知（智）者乐水，仁者乐山”，这一句名言，中国的读书人大概很少有不知道的，可是，智者为什么会乐水呢？水和智者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朋友屏息凝神、挥毫泼墨，我在思考这个“牛角尖”问题。

看似无形却又随遇成形，这大概是水的特性。这样的脾性若化为人有，便是一种很能适应环境的生存技巧。随遇而安，还遇啥变啥，不安于一种现状。人若能隐藏小我，自觉去适应生存大环境，不正是一种智者行为吗？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想，这句话是经不起推敲的。水也往高处流，只是流动的方式不同而已。水的世界不仅仅是液态的，丰富得很，它可以凝为固态的冰，也可以化为雾状的汽，水汽上升，结为云，风起云涌，你还能说它往低处流吗？所以，当我们欣赏“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壮丽景观时，我们一定要想到，这只是水壮美人生的一种，就像一个人类的智者，他要美满地活着，就必须享受不同层面的人生快乐，事业要成功、家庭要幸福、环境要和谐，这样的人生才是水一样的美好人生。

水是有性格的，温顺时，它“柔情似水”，水平如镜；发怒时，它咆哮汹涌，恣意汪洋，这多像智者的个性，在非原则问题上，他可以谦和忍让，举止冷静，但在原则性问题上，他又寸步不让，义正词严。成就智者的美名，并非遇什么事都打马虎眼、和稀泥，而是“有理、有利、有节”。

不同环境下的水，就像不同的人生。林间潺潺的溪水，那是纤柔的美；波高浪涌的大海，那是壮阔的美；晶莹透亮的冰凌，那是冷峻的美；烟笼雾罩的水汽，那是朦胧的美……不管什么样的人生，都能找到展示自己美的最佳形式，这就是水。这一点，为平常人不及，只有智者，才能真正弄明白“适者生存”的道理。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但水的容忍也是有一定限度的，它不会不讲条件毫无原则地去容忍，你对它重视不够、关心不够，它就以一种牺牲自我的壮烈之举引起你的重视，那时它多半已变成死水、臭水甚至毒水，它以一种不得已而为之的方式证明自身健康存在的必要性、重要性。这不也是一种智者的行为吗？

智者与水对视，惺惺相惜，激起多处共鸣，彼此印证，感悟良多，难怪“智者乐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