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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被红薯香甜了的岁月

作者: 陈重阳2020/05/30情感美文

红薯,又名番薯、甘薯、红苕等,别名多样,不同方言区的人用不同的方言来称呼它,所以红薯如乡间毛孩子一样,不管你叫他什么乳名,都能呼得应。它生性淡泊,常常低眉顺眼地躲藏在乡间的泥土里,不求名利,兀自生长。

红薯耐旱,耐贫瘠。你把它种在水肥盈足的洼地里,它享受不了如此高等的待遇,生长得不踏实,结果往往抓瞎;相反,它盘桓在岭头坡地、沟坎边角,越是不起眼的地方,它越是疯长,藤蔓葱茏,绿得铺天盖地。

红薯在过去是救命粮,庄户人家全靠它生活。霜降前后,漫山遍野全是刨红薯的农人,红薯码成一座座小山包。人们和红薯一样涨红着脸,兴奋着,激动着。怀抱一大疙瘩红薯,就好像擎着整个生活。缺少滋养的胃,干瘪得太久了,显然亟须用硕大的红薯来填充。

整个冬天,红薯的香甜会飘荡在村庄的上空,乃至于人们幸福的脸色,就像天空中不可多见的太阳般灿烂。

漫长的冬季,人们喜欢围炉吃粥。红薯没下来的时候,粥多清亮寡淡,喝罢一会儿就又前心贴后心了。而一旦有了红薯,粥就可以熬得甜丝丝的,黏稠而有质感。一碗红薯连带汤汁喝下去,呼呼噜噜,特别有感觉。胃一下就找到了充盈感,沉实熨帖得很。

红薯上笼去蒸,是惯常的做法。在地灶里架上硬柴,使猛火,此间不能着急去揭锅盖探看熟与不熟。这样持续火攻,蒸出的红薯软糯可口,啖之欢喜,特别顶饥,还能代馍吃。农人常常是在百叶凋敝的西风里一蹲,你一颗我一颗,吃得汗涔涔的,满口生香。

那些年,小麦、苞米都是零零星星的,产量低得可怜。唯有红薯争气,亩产几千斤。红薯和受苦的农人站在一起,结成统一战线,共同抵御冬季的严寒冰霜。在农家串个门子,最高的礼遇就是被请到土灶台边坐着取暖。这时候,主人会从火窝里掏出个烧红薯来,香甜之气氤氲。热腾腾的红薯,要从一只手兜向另一只手,如此反复,待温度稍微散些,剥开黑乎乎的皮,黄亮的瓤就出来了,冒着丝丝热气,带着高温逼诱出的浓郁的甘甜,食之欲罢不能。

“筋红薯”则更好,这是民间伟大的创意。土灶上开洞,晚上把蒸过的红薯塞进去,第二天一早就烤成了韧性耐嚼的“筋红薯”。旧时上学,穿着䦆头小棉袄,怀里揣着颗热腾腾的“筋红薯”。在自习课上,发现谁藏有“筋红薯”,同学就会争抢着去分享,常常滚作一团,谁抢到谁就赶忙往口中塞。“筋红薯”有肉一样的筋道、果冻一样的透亮,腮帮子一鼓一吸,吃起来得劲儿。

困厄年代,红薯真是农家的命根子呢!即便是将红薯吃光吃净,人们还能把瓮里的红薯干翻出来,同小米一起煮粥,那又是另一番风味。红薯干耐嚼,有味,有面香,容易让人联想到白面馒头。吃着吃着,嘴角上扬,神思恍然,只当是嚼白面馍了。

香甜的红薯,和乡亲们的命运有着不可磨灭的关联,它不仅滋养了人们的肉身,还丰盈着人们的精神。乡人自嘲,常说自己的一辈子是红薯命,这不是消极,而是朴素的人生哲学。粗茶淡饭,不慕奢华,低调从容,更接近生命的真味,难道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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