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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黄时

作者: 姚慧倩2019/11/09美文推荐

每到初夏,尤其到梅雨季节,心里都会泛起某种隐隐的期待,也不是什么特殊的原因,只是想念青梅了。

记忆里的青梅是一种介乎于甜和苦之间的微妙滋味。甜的是那一勺黏稠厚味的梅子酱,苦的是那一杯澄清辛辣的梅子酒。

梅酱好不好,准备很重要。梅子要洗净去蒂,隔夜先浸泡一晚,外婆说这一步可不能省去,不然梅酱会有涩味,不好吃。糖,必须是老冰糖;外婆也说,不能用白砂糖来代替冰糖,不然梅子酱就不会有回甘的味道。就连一小把紫苏,也要现摘现洗现切,一点儿马虎不得。

开始熬制时,更是其乐无穷。小乒乓球般在水中扑通扑通上下浮动的青梅,一眨眼间就软化开来,清澈的水也浑黄起来,隐隐中透出点青,淡淡的梅香开始慢慢在屋子里蔓延开来。单调重复的翻炒工作,繁琐又累人,外婆却耐心十足、有条不紊。每次眼看着翻腾的酱汁快要溢出来了,我的惊呼声还没冲破云霄,外婆气定神闲地朝锅底一铲,锅面瞬间又风平浪静地乖乖听话了。梅酱快熬好时,也是最关键之时,外婆翻炒的动作越来越急,越来越快。原本稀薄的酱汁随着火候的转化,变得粘稠非凡。最后,红褐色的梅子酱还随着余温,冒出一个个半大的泡泡,噗嗤噗嗤。满屋子弥漫着一股类似于焦糖夹杂果香的诱惑味道,让人忍不住地吞口水。

没有面包,外婆就把白馒头一掰二,加一大勺梅酱进去,合起来时,粘稠的梅酱常常会从里面渗出来。狠狠地咬下一大口,还来不及喊梅子酸,一股浓郁的鲜甜又涌了上来,真是再过瘾不过了。

比起梅子酱的酸酸甜甜,梅子酒的味道真是逊色许多。甚至,梅子酒本身就让我有些许的抵触心理。因为外婆每次都会从买来的一大袋梅子中,分一小半来泡梅子酒。梅子酒是做来给外公和一些长辈喝的,没有我的份。有一年,我央求外婆把买来的梅子全都用来熬酱。外婆一向慈祥的脸上难得严肃:囡囡,不可以什么都想着自“己一个人独占,大家一起才味道好。”那时的我,哪儿懂那么多,只觉得外婆小气,为此还不理了她整整一个上午,甚至看见梅子酒还绕道走,眼不见的好。

但愤愤瞪着梅子酒的次数多了,我偶尔也会透着玻璃瓶,瞅着这清澈的液体,想这玩意究竟是什么好味道?所以,在夏日傍晚的饭桌前,我忍不住向沉醉在梅酒中的外公发问:“外公,这酒,真有那么好喝啊?”外公把我抱上膝头,用筷子蘸了一点,给我尝。哇!又苦又辣,难喝得我现在都依稀记得自己直吐舌头的样子。外公哈哈大笑地指着那杯小小的梅子酒说:“囡囡,你别小看这梅子酒,如果放得不好,只要有一点浑浊,它就不能喝了。它一定是要清清爽爽的。我们哪,和这酒一样,也要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外公的话,让那时的我似懂非懂,但当时他的表情我记得清清楚楚,那是和梅子酒一样的清澈中带有的一股凛冽,和梅子酒一样的够味。

如今,外婆年老手脚不便,但在梅雨季节,还是会买上几斤青梅,捎上一把紫苏,做上几瓶青梅酱,分给亲戚邻居。后来,我突发奇想,也带了一瓶给自己班上的小朋友,涂在面包上,让他们尝尝独属于江南雨季的这份时令味道;看着他们争先恐后、狼吞虎咽的样子,真真是像极了小时候的我,也真真让我想念那些年,梅子黄时,那一勺酱,那一杯酒,那一生都值得记忆的好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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