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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思话

作者: 龙君昊2015/03/30生活随笔

1

三月的烟雨,飘摇的南方,我坐在美丽的花溪河畔,一手握着苹果,一手握着命运。

花儿,风中掉落一地叹息,寻不到,一块墓志铭的青春,梦不见,当时明月。

思念,热烈过某个山头,一个深夜归来的醉汉,某年某月某天,絮絮叨叨,离别疼痛一场风花雪月。

干涸龟裂的心等不到一场雨,等不到雨过心情。往事随风么?光明与温暖还在远方,寒冷依旧放肆在悲伤的四月。

在阳光下将灵魂曝晒,聆听放荡不拘的风,不再摇响屋檐下那串老风铃。将往事,一一垂询,一一记忆。

四月的风吹过异乡,一只鸡,一条狗,一只蚂蚁,一只蚂蚱,疼痛。飘落的桃花,铺满谁的忧伤。

山火烧过母亲的坟头,点燃,一场泛黄的过往,破碎一块顽石热烈的歌唱。春花开遍原野,父亲孤独着,在岁月里,忍饥挨饿。

向着家的方向,寻觅即将到来的清明。站在漂泊的港口,当风儿拂过这里,故乡已很遥远。

2

习惯了聆听教诲,暗暗点头。比如“绿叶对根的情谊”;比如“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却在生命的长河中,渐渐抛弃一切,连同忧伤、寂寞、眼泪;故事、回忆、思念。

习惯了在路上放荡,不顾那些所以。疯狂的忘却,直至一些人模糊的身影飘在云端,破碎,凝聚,凝聚,破碎。

寻不到山野,一座土堆,细雨绵绵的四月;梦不到一片瓦,前世今生,姹紫嫣红的四月;看不到蛀虫,安家历史,一场山火燃烧的四月。

或许攀登一座山,年轻人心中永远的痛。情愿在路上挥霍古老的岁月,也不想辛苦涉足一块草地,眼泪书写某些名字。悲伤么?笑声里无视一树桃花的凋谢,泛黄家谱写不下一个年轻的名字。

清明,听不到风中轮回的梵音,无法查询往事,任何蛛丝马迹的章节。

四月,背叛一片古老的叶子,连同一棵树的身躯。

四月,背叛一束将熟的麦穗,连同一块土地的敦厚。

四月,背叛一座破败的老屋,连同一个人渐冷的体温。

四月,背叛一段泛黄的回忆,连同一座座风中颤抖的墓碑。

3

斟一杯素酒,独自悲欢;饮一壶漂泊,相思沉醉了谁的沧桑。

忘却意味着无情的背叛。可村庄在空鸡蛋壳上舞蹈啊,还有那么多的人在悬崖边,小心翼翼,练习飞翔。

许多年了,许多人的头发都白了,而我们一代又一代,似乎都在做着某种程度上的重复。贫困者叹息着贫困,富有者悲哀着富有。点一根青香,燃不尽悲欢;奉一盘素果,尝不尽凄苦;流一场眼泪,诉不尽离别。

没有谁会背负着一块石头,高声歌唱。就让故乡的泥土掩埋一切吧,梦在远方嘲笑着一无所有的白云。或许,“清明”只是眼角不经意间流出的眼泪,亦或许,“清明”只是嘴边可有可可无的苦笑。而孩子也不会书写某位祖先的姓名,墓志铭在历史的故纸堆里腐烂,往事如烟。

悲伤吧,尽情的悲伤吧,衰老的终要衰老,年轻呢?一场雨已经在路上。而怜悯是一株蒲公英在风中的骄傲。

忘却吧,尽情的忘却吧,生活凌驾于命运之上,谁能在遥远的高山顶,安之若素。权当一座风化的土堆是心中难以逾越的高山,权当自己是那匆匆脚边一粒热烈的微尘,也权当即将到来的清明是人生最后的祭奠。

有一条路,是通往过去的,就像回忆,那就是老街。老街就像一段尘封的故事,陈年往事就像陈年老酒,自有一种历久不散的醇香。

人年轻的时候喜欢幻想,上了一定的年纪,就开始怀旧了,人生也开始返璞归真,变得淡定了,学会放下了。人在江湖,身在红尘,哪家没有一本难念的经,谁又没有几件烦心的事?且将喧嚣的白天与恼人的俗事置之脑后吧。时值黄昏,忽然想去走一走老街,也就去了。

黄昏是一天中最老的时光,到了黑夜,时间就成了僵尸。在这个时候,穿过时光昏黄的隧道,打开一条老得不能再老的老街,首先跃入眼帘的是一块方方正正的石头,美其名曰棋盘石,可我倒觉得它是一颗一千多年前脱落的门牙,落在这老街的进出口,承受着岁月的风化。老街为什么要叫棋盘街,真是匪夷所思,因为对时光的长河来说,所有的阴谋与心计,打打杀杀,刀光剑影,输或者赢,得或者失,荣或者辱,都是毫无意义的,充其量只不过是沉到了河底或堆积在河边的砂子。

走进老街也就开始穿越时光,时间在这里是倒流的,一百多年前,一千多年前,或许更久远。色是古色,那种清一色的黑与白,香亦是古香,历久不散的淡淡的陈香的味道。房子是老房子,房子老了,味道就出来了,不老就没有什么味道。老槐树底下,坐着几个老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什么。多少年过去了,不管外面的世界发生怎样的变化,这老街上的人依然保留着淳朴的模样,有一种古民风的感觉。老街与外面像是两个世界,外面的人,回不去了。

沿着长长的青石板路,我继续往前走,从空无一人的老街上走着,踏着无边的寂寞,夕阳的余晖被青山与墙头挡住了,投射不到这里,便有了一种别样的冷清。一种天籁之音便在这个时候响起,笛声从隔墙的小院子里传出来,不知吹笛之人是谁?笛声凄清,自有一种蚀骨的悲凉,想来也是一个看过路上的风景,体悟了人世的炎凉,借一支清笛捡拾一些柴火,供自己在角落里取暖吧。时而物喜,时而己悲,免俗的圣人毕竟凤毛麟角。等到将月亮吹起来了,不知会不会有一个抚琴之人,红袖添香,聊慰寂寥?

我并没有驻足,纵是绝世的美景,也只能匆匆作别。一路走,一路胡思乱想,好在老街很长,一下子是走不到尽头的,我的思绪也就不会被一阵风吹得无影无踪。一些过往,一些人事,来了,去了,明了,暗了,真了,假了,聚了,散了,物是人非,人去楼空,只有这老街的风,依然一阵一阵的吹来,似有花的淡香,又有泪的咸味。山再高也高不过天,人再争也争不过命。世事如同天边的浮云,看着看着就散了。尘缘如同这长弄堂里的风,吹过来吹过去了无痕迹。也许人可生如蚁而美如神,可亢龙有悔,繁华的尽头是苍凉,月盈则亏,而浪子的心头,依然是抹不去的乡愁。

老街幽深,时光也格外的悠长。越往老街的深处走,越觉得我要找的东西在更深处。老街在前头拐了个弯,眼前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地方,有一个空荡荡的戏台,守着老街古老的灵魂。戏台上演的,戏台下演的,戏里戏外,泪水没有方向的飞。哪些泪是泪,哪些泪是血,哪些泪是水,那要等到上了一定的年纪,才能分得清。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怕只有戏子才有这番巧舌如簧,私订终生后花园,落难公子中状元,才子佳人劫后余生,苦尽甘来,终究花好月圆,然而古往今来,又有几个忠良会有好下场?眼下的戏台,杳无人影,街角边倒有一个女子,两鬓已经泛出了丝丝霜花,想来她当年也是一个花一样的小姑娘,清秀得像一泓清泉。

过了廊桥,上了临河的茶楼,已经月上东山,华灯初上。远处,青山隐隐。近处,相对于茶楼,是一座静穆的鼓楼,在暮色苍茫中,静静地伫立在那里,斑驳陆离,像一位历史老人,饱经沧桑。与鼓楼相比,茶楼刚成了一位素面朝天的小家碧玉,那檐前挂着的红灯笼,则是鲜亮的美人痣了。我找了个临窗的位子,要了一杯绿茶,淡淡的茶香氤氲着,让人神清气爽。雕花镂空的窗户半掩着,朝窗外看,不经意间见到一个戴着红伞穿着旗袍的年轻女子,在月色凄迷之中,不期而至,飘然而来,又飘然而去。一切的一切,就像一个幽美的梦境,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诗人戴望舒笔下的《雨巷》,和那个丁香一样美丽而芬芳的姑娘。

那个丰姿秀逸的女子很快就消失了,梦总是昙花一现。我的心中空落落的,不知喝了几杯香茶,但觉茶味绵长,又不知续了多少回白水,只觉得这茶味越来越淡。老街,与眼前这盏茶水又有何区别?充其量只不过是一种怀旧的道具而已。茶盏里的茶水渐渐淡下去的时候,夜色却浓了起来。恍惚间,又像是窗外静静的月光,沉浸着无数的岁月和记忆。有风灯挂在廊檐上红光闪亮着,那样随意与平和,仿佛在提醒着我,一切都不必太较真。看淡一些再看淡一些,一切忧心的劳神的东西,似乎都可以放下了。该老去的就随时光一起老去吧,该弥散的就让这长风吹散了吧。

老街的风,是从往年吹来的,将老槐树的槐花一阵接一阵地飘落,空气中便有了槐花的清香。忽然想要是下一场雨又如何,江南的雨,雨丝细密得像母亲纳的千层底的针脚,若是夏日,雨打芭蕉,粒粒都是珍珠。倚竹听风,品茗赏雨,也不妨作一回秀,装一回雅。风风雨雨总是难免的,长与短,显与隐,那又如何?

一路行来,老街是那样真实又似乎虚幻,宛若这夜一样的深邃。真不知道这老街能不能走到尽头,想来老街终究是有尽头的,人这一辈子也一样。行到水尽处,坐看云起时,守得云开见月明,轻风微雨,都是禅意。若真有红尘轮回又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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