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翩翩

在乡下，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出生的人，对白鹭像对燕子般亲近。白鹭有鸭子般大，但比鸭子轻盈。它们的脖子细长，飞翔时，却把脖颈收缩成一团。翅膀一打开，如两把大扇子。

早春，白鹭往来于树上、田野、村庄，辛勤地衔草、咬泥、抬枝，精心构造巢穴。阳春三月，雌鹭忙着下蛋，蛋有鸡蛋大，又白又亮。夏至，小鹭破壳而出，每天清晨，太阳刚升起时，它们忙不迭地爬出巢穴，站在树枝上，摆出不同的姿势，尽情地享受大自然。当太阳洒满树身时，它们开始练翅，从这棵树飞到那棵树。十天半个月后，在晨风中，一双双翅膀如一片片白帆，白鹭一只接一只，从大树飞向青天。

白天，白鹭像最辛勤的农夫，在水田、洼地、沟旁、河畔巡视。一旦发现目标，它们又尖又长的喙就派上了用场。喙深深地扎进水中、泥土里，稳稳地叼出田螺、蚂蝗、蚯蚓、小鱼、小虾。

白鹭最爱吃的食物还有蜻蜓、蚂蚱、蝴蝶。它们也讲究荤素搭配，刚出土的草芽会被它们连露水一起啄食，还有鱼腥草、水葫芦等水生植物，也来者不拒。在鸟类中，我很少见到白鹭这样有智慧的动物。捕食时，它们总是一只白鹭守着一个水口，很少失手。而一旦发现险情，来不及飞离，它们就会迅速潜入水中，把整个身子沉在水下，只留嘴的二分之一在水面上用以呼吸。

白鹭无疑是一种益鸟。庄稼人都说，白鹭多的年份，庄稼就会有好收成。庄稼人总像对待燕子、布谷鸟、猫头鹰、青蛙等益鸟、益虫一样怜爱它们。

月色好的夜晚，它们群起飞翔，在宽宽的河面上盘旋起落，那么投入，那么尽情，就像在跳一支月光舞，又像在举行一种仪式。青蛙、蟋蟀等夜虫和小河歌吟着，为它们伴奏。村里的老人笑说：“又有一对白鹭成亲啦。”

盛夏，它们成群结队地把自己泡在河边刚翻犁过的泥沟里，滚一身泥巴，晒一会太阳，然后从容地跳进河里，清洗得一干二净。这是白鹭清除身上的虱子等生物最管用的办法。洗干净了的白鹭悠闲地在田埂上和河边的草地上散步、梳翅，或笨拙地走动、小跑。这时，它们会不时地鸣叫，叫声就像仲夏喜雨中拔节的玉米和高粱发出的声音：“嘎——”当然，远比庄稼的拔节声更为连贯、明亮和抒情。观察着它们，我感受到了快乐。

春耕和秋犁时，田里，人们驱牛耕种，数十只白鹭在田间起起落落，欢叫着寻食被犁铧翻起的土蚕、草鞋虫、泥鳅等美味，而一些胆大的白鹭，一只腿独立于牛背上，拍打着翅膀，似在为汗水淋淋的耕牛扇凉。牛的黑，更衬出它们的白。哪里耕种，它们就出现在哪里，就像当时的我们一样。村里哪家人办红白喜事，我们就撒开脚丫奔向哪里。更多的时候，它们一行行站在田埂休息。远远望去，一条条田埂似镶了珍珠，让人赏心悦目。

晚秋，白鹭开始换毛。我们会挑选几根，插在玉米棒上，做成一个挺不错的羽毛球，让它在童年的欢笑声中飞来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