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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蝴蝶之恋

作者: 曾烟2023/03/16心情文章

一个少年说,他从来没有听过鸟儿的叫声。他只在书上见过形容鸟鸣的词:宛转、呢喃、欢快,但对于他来说,词语过于华丽且陌生。枝头上跳跃的麻雀、喜鹊、长尾莲子,这些常见的鸟儿,他都不曾见过,所以没办法把其中的声音和某一只鸟儿联系在一起。

我快要哭出来,为了他关闭的耳朵,或我曾经关闭的耳朵。

我告诉他,我听过一只蓝蝴蝶的叫声,他充满疑惑地看着我,耳朵竖起来,像看怪物。

“怎么会呢,从来没有那么奇怪的事发生!”他小声嘀咕着。他曾经养过一玻璃罐的蛹,它们变成毛毛虫,又生出翅膀,挂在玻璃壁上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我好像也不能证明什么,蓝蝴蝶已经被蚂蚁吃进肚子里,再也不会飞回来。

在一片香蒿草上,我看见了它。一只蝴蝶轻轻合拢一双白底黑点的翅膀,蓝色的带波纹的那一面被包裹起来,像藏起一片大海。它栖息在这株不开花的植物上,充当了香气四溢的花朵。每一株草上都停着几只,错落的花朵一般。它们追逐了一天的花朵,此刻变成了花朵,一同入眠。光线昏暗,我屏住呼吸,伸手去捉,它们真的睡着了,一下子竟捉住了两只,其余的惊得飞起来,飞到临近的草上,落上去又飞起来,一刻不肯安静。从来没有这么轻易地捉住一只蝴蝶,有翅膀的生物曾经让我们望尘莫及。有一只腹部微微隆起,大概怀了蝴蝶宝宝;另一只努力挣脱着,许多白色的飞沫沾到我的手上,染上白灰一样。它翅膀边缘破碎了,白底黑地的战袍也破碎了,仍斗志犹存。就在那一刻,我听到了蝴蝶的尖叫,像一只刚出蛋壳的雀儿的叫声,叽——柔软又有一点尖利,震得我手指发痒,一下子松开了手。

蝴蝶像雀儿一样叫吗?宛转、啁啾,还是欢快?少年的眼睛发出异样的光。

我们仿佛同时听到万物发出的声响:鹅绒藤生了黄色的蚜虫,这一次它们没有藏在叶片的背面,而是明晃晃地排列在藤蔓上,在顶部的弯曲处也没有停下来。领头的那只在喊一、二、三,话音刚落,整条藤蔓上的蚜虫的尾部都翘起来,又迅速伏下来,隔几秒就振翅欢呼一下,整齐而有秩序,像在排练《春天的芭蕾》;雨落在井沿边的柳树叶上,也落在漆黑的老树干上,黑色的雨滴流下来,经过疤结处慢下来,像一个口渴的人在咽口水;青蛙在浅水塘里推杯换盏,一直聒噪到太阳把朝雾驱散,晚霞铺满西天 ,还不肯停下来。这时,我们拥有了梭罗的耳朵、卡夫卡的耳朵,过滤了万千的杂质,变得清澈、多汁起来。

少年看到一只七星瓢虫从窗棂的缝隙爬进来,沿着半枝莲褐色的枝干爬上了花蕊。它问花儿:“你从哪里来?”花儿没有回答。它如何回答呢,它的同伴在栅栏边上正开得明媚,雨来了也不怕。但它身上却生满了白色的蚜虫,心中烦闷。蚜虫无处不在,它们变换颜色、口味,方便更好的生存下去。这世上最弱小的物种拥有着适应糟糕环境的超能力。瓢虫停下来,它要吃掉这些嚣张的蚜虫,顺便等待半枝莲的答案。

而那只从我指缝逃走的大肚子蝴蝶,从草尖跌落下来。它更加丰满,每一个细胞都圆润、光滑,空气中弥漫着爱的味道。草茎湿润,它着了夜里的露水,或刚刚从梦中醒来,行动迟缓。我把它捡起来,重新放回草茎上。一只四处觅食的蚂蚁瞄上了它,攀着它翅膀的边缘爬上来,沿着它的脊背爬到头顶,嗅嗅它的丹凤眼,又闻了闻它隐藏在腋下的耳朵,一时找不到下口的地方。再后来,十几只蚂蚁团团将它围住,像强盗围住一个纤弱的小女子。而蓝蝴蝶却不以为意,任蚂蚁在它的身体上爬来爬去。它浑身抖得厉害,拖着沉重的身体慢慢前行,颤巍巍地像走钢丝,突然手一松翻到叶子的背面,留下一行亮晶晶的液体,它又努力翻上来。几次之后,筋疲力尽,从叶子上跌落下去。

这一次,我俩都没有听到蝴蝶的叫声,万物闭紧了嘴巴、耳朵,看着它留下一行亮晶晶的卵之后,消逝于大自然的天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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