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花的虎尾兰

我从未想过家中的金边虎尾兰会开花，我以为它只是长出叶子。

盛夏里的七月天，外面还是热浪滚滚，屋里淡黄色的雏菊雕花小盆里，密密匝匝地像宝剑一样直立着仿佛镶着金边的绿色叶片，足有一米多高。浓郁的墨绿间伸出三株花枝，上面缀满轻盈的花苞。没过几天，花苞绽放出淡绿色精致小巧的花朵，是六瓣花，每一片花瓣都向下卷曲，中间舒展出纤细的花蕊。凑近细细看，上面还挂着晶莹欲滴的花蜜，散发着阵阵甜蜜的馨香，摸一摸，黏黏的。

我并不擅长养花，之所以在家里会放两盆虎尾兰，完全是因为它"传说"中的除甲醛功效。八年前，它们被我从花卉市场搬回来时，矮矮地立在盆中，其貌不扬，不过一尺的样子。花市里，摊主告诉我，虎尾兰属旱生植物，只要不暴晒，扔在那里几个月不管都可以活，还能净化室内空气。我听罢，欣然买下，这种懒人绿植不用费太多心思，正合我意。回到家，我把它们安置在靠近阳台的一间卧室里，期待它们能发挥功效，帮我祛除房中的甲醛。

与虎尾兰同时期到我家的，还有6盆仅外观就看着比虎尾兰柔弱的绿萝。绿萝喜湿润，需勤浇水，但若浇水过多又会造成盆土积水，引起烂根、枯叶，还需要适时进行洗叶、光照，才能保证叶片常绿。于是，不仅自己精心呵护，还特意叮嘱父亲多给予照看。如此照管下来，绿萝倒也生长的旺盛，长长的枝条从架子上垂下来，绿意婆娑，成为家中一景。但偶尔没能顾得上经管，总有些许黄叶从一大片绿色中跳脱出来，一幅无精打采的样子，少不了费心抢救一番。

虎尾兰则不同。大概是日久生情，它们总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日复一日地努力生长。虽然早有摊主的话让我知晓虎尾兰的皮实，但遇上我这样常年对其不施肥、不浇水、不关注的主人，还能开出那样惹人心生怜爱的小花，着实令我惊讶。毕竟，人都说虎尾兰养活了容易，养好了难，能开花更是非常少见。

虎尾兰顶着它那一朵朵娇俏的花朵绽放了一个多星期，我则兴奋地在人前大晒自己无心插柳的小幸运。

一个周末的傍晚，孩子在一旁自顾自地玩耍，我躺在沙发上小憩。父亲和往常一样，拿着喷壶给绿萝浇完水，之后又去给虎尾兰浇水。我对父亲说："爸，不用那么麻烦，人家说了，虎尾兰不用管的。"父亲却只是嗓子里"哼"一声，头也不抬地回复我："再好养也不能不管不问，盆里的土都干裂了也不管？！"说实话，自打虎尾兰搬回家，我的确没有用心照管过。就好像父亲，虽将他接来与我同住，但工作与小家庭的琐碎与烦恼却令我很难再分身去全心全意关心他。母亲在世时总跟我抱怨父亲凡事太不讲究，常对我说："你爸那皮实的很，出门在外不吃不喝都能扛三天的人，跟谁都能搭伙过。"母亲走后，父亲一度不屑于我的嘘寒问暖，只是闷声不响地帮衬着我的日常，确保自己能吃、能睡，身体康健，但却难见笑容，跟我之间的话也越来越少。

被父亲一句话顶回来，自觉理亏，我便低头在手机上胡乱划拉，随心输入"虎尾兰"科普。才知道虎尾兰又叫虎皮兰，千岁兰，原产于非洲热带地区，喜温暖，耐干旱，适应环境能力强，多生在我国南方地区，在北方室内也可栽培，以欣赏叶片为主。但若要其能够开花，却也需要适度的用心养护，比如需要在高温季节适量浇水，防止泥土干裂；夏季要适当遮荫，冬季要少浇水，保持盆土疏松透气、底肥充足……如此种种，竟不像我原本以为的不管不顾就可花繁叶茂。

我对虎尾兰并未像绿萝那样精心照料，然而它们却在这个夏季里给予我美丽而珍贵的馈赠。几年的时间里，我不过偶尔瞥一眼待在卧室一角的它们，瞧见其没有异样就好。倒是父亲，总能见他闲来无事拿着喷壶和小铲子在一旁伺弄。去年的时候，其中一盆虎尾兰突然长疯了似的，绿色的箭叶拥挤在盆中争相抢夺一席之地，有那么一两片箭叶终究没能抢占先机，顿时失了斗志般耷拉下来。父亲见了，不声不响找来一个新盆，蹲在阳台半个多小时，小心翼翼地分了植株出来。自此，分过盆后的虎尾兰大概是营养得到了均衡，倒比之前更加勃勃生机。

原来虎尾兰的生长并非无需照管，能够开花，皆因有用心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