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意人生

三五好友喝茶，一友看见煮的青豌豆说，你今天穿的衣服也是豆绿色。我说，不，是秋香色。一友差点将茶喷出，惊诧道：“唐伯虎里的秋香吗？怎么是颜色？”他们的惊诧也让我不自信起来，我从不刻意去记什么，但总是在某个特定时刻，潜意识里会冒出一个词来。我真记得有秋香色呀！他们不信，问了“度娘”，俱惊呼，真有秋香色呀，一种介于绿色和黄色之间的颜色。至于为什么带个“香”字，我想也许是古人联想到了秋果的香吧。关于秋香色，红楼梦里贾母说：“那个软烟罗，只有四种颜色，一样雨过天晴，一样秋香色，一样松绿，一样银红。”

想起小时候，母亲很喜欢她的一件衬衣，常说是月白色，但那明明是泛着青光的颜色呀。大了才知道，月白，指的是月亮的颜色，而月亮的颜色并不是纯白，是带着一点淡淡的蓝色。还有什么天青色，藕荷色，松花绿，榴花红……相对于松绿、榴红，秋香、月白和天青实在是写意，一念间，字与意皆是诗情画意的美。

其实，写意是国画的特有术语，用笔不苛求像工笔一样精细，只注重神态意境的表现和抒发画者内心的情感。一幅写意画，缺了意境便没了灵性。齐白石一语点睛，写意妙在“似与不似之间”。

与写意息息相关的，还有传统戏剧。从舞美的写意到舞台的写意，舞台上一桌二椅，只凭演员的写意化表演，就能让人置身于特定的场景之中。一条挥舞的马鞭，几个兵丁，便有了千军万马疾行的气势。《抬花轿》里周凤莲一个小云手，就把闺阁少女对镜理云鬓的娇姿美态，演绎得惟妙惟肖。《梁祝》中的“十八相送”，舞台上没有一山一水，仅凭梁祝在台上的说唱表演，却让观众仿佛置身于有山有水、有树有桥、有井有影的意境之中。20世纪80年代后期，戏剧开始搬上荧屏，有了真山真水、真楼真房，倒是怪写实，但总觉少了点趣味。演员少了提裙下绣楼、徒手拉门闩的俏丽动作，而减损了几分戏剧表演的写意美。

中国人讲究含蓄美，忌直求曲，显而不露。不仅画如此，园林建筑也可见一斑。西方园林宽平敞朗，和盘托出。而我们却采用曲径通幽，柳暗花明。江南园林里，最写意的莫过于种竹艺术。据说，郑板桥之所以能把竹写得出神入化、超凡脱俗，得益于少年时屋旁有一片竹，他把窗子糊上白纸，当白天的日光和夜晚的月色，将竹影投射到窗纸上时，觉得零乱而飘摇的竹影宛如一幅幅天然图画，于是反复观之习之。他说：“凡吾画竹，无所师承，多得于纸窗粉壁日光月影中耳。”因此，江南园林也常以白壁粉墙为纸，以婆娑竹影为墨，恰似一幅墨竹图。风过处，“起舞弄竹影”，不着笔墨却胜似丹青，把写意之美诠释得淋漓尽致。

漫漫人生，写实写意互融互杂，但生活中人们往往注重写实，而忽略了写意。太过写实的人生，不知少了几多趣味！如果能在忙碌之余，多多留意春花秋月、云卷云舒，用写意的态度过着写实的生活，岂不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