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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谷地里“放公鸡”

作者: 段金凤2022/12/15心情日志

这是发生在"农业学大寨"时期的一个小故事。

夏秋之际,连着下了几场暴雨,洱源县的弥苴河里发洪水,把中游东岸坡下的40多亩包谷地全淹没。洪水退却后,正在灌浆的植株全倒伏,有的躺在水里,有的被冲下来的泥沙给淤埋住。天还在下雨,不赶紧抢收就糟蹋掉了;但抢收回来后,集体的粮仓也堆放不了,青包谷时间一长就会发霉。

生产队几个头头一商量,要减少损失,就只得"放公鸡". "放公鸡"是当年生产队的发明创造,将田里一些零敲碎打的,或集体不便拾捡的粮食、饲料之类,就让本队社员自己去打整,哪个整着归哪个。但有一个前提,便是要统一行动,任何人不得提前抢收。当晚决定:"放公鸡"的时间就定在第二天的鸡叫那会儿,也就是早上五点前后。决定一公布,全场社员们欢声雷动。于是,在1976年的立秋之夜,洱源马甲邑村一队社员段昌的家中,半夜就点亮了油灯。我那四十多岁的父母、还有睡眼朦胧的尚年幼的弟弟,三人半夜就穿整衣服,备好了锄头、镰刀、箩筐等抢收的工具,早早等待着出发。但外面黑漆漆的天还在下小雨,家里又没有闹钟,公鸡也还没有叫,时间像古怪的精灵,让人捉摸不透。

瘦小而性急的父亲再也按捺不住,便率领着身后的一兵一卒踏上征途。奇怪,一路上好静啊,静得只有绵雨里的秋风穿树瑟瑟,长堤内暴涨的河水拍岸汩汩;村里却仍然是一片死寂。父亲颇为得意地说:"两个箩筐还算带少了,只装得下百十个青包谷嘛。还是先把包谷收拢,我再回来整两条麻袋……" 母亲则边走边回头,说:"怕搞错喽,咋会一个人也遇不上?"嘴里虽这样说着,她的脚步反而加快了。不想当拐过村口的那道弯,登上石桥时,忽见河对面的包谷地里的很多手电筒晃来晃去,远远近近人声嘈杂。父亲跺着脚说:"完蛋啰!鸡都还不叫,咋个就这种搞哩?"

等赶到包谷地,那大片的黑土地像被老牛老马梳犁了一遍。别说青包谷,连包谷杆子也被别人收割得干干净净。粘脚的黑泥土中,只剩一茬茬低矮的包谷根桩。母亲和弟弟牵着手不说话;父亲却气得山羊胡子抖三抖,嘶着他有点沙哑的嗓子叫道:"谁让你们不守规矩!" 但社员们都忙着捆包谷杆,打整包谷棒上的泥巴,没人理会父亲的叫喊;父亲平时在村里也算半个文化人,会背《百家姓》和好几首唐诗宋词的,如今他的斯文早已扫地。在忙碌的人群中,还是一个好心的亲戚过来对父亲说:"二叔,你咋个才来?昨晚生产队刚一下会,全村的老老小小就都跑来了,哪个还老老实实等到第二天?"

是啊,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村里人夜间往往饿得睡不着觉,还讲什么约定,管你几点钟才"放公鸡"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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