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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纸花

作者: 王调忍2022/12/14心情随笔

记忆中,儿时的清明节是热闹的。那时爷爷还在,每年清明的祭祀都是他一手操办。

没想到数年后,他变成了那个被祭奠的人,永远沉睡在冰凉的大地中,令我怎样呼喊都于动无衷。随爷爷消失的,还有那纯手工编织的纸花。

清明扫墓,用鲜花祭拜祖先是我国的传统。在我的家乡,我们扫的不是墓,是土坟;花也不是鲜花,而是手工编织的纸花。

我那慈祥的爷爷,从小饱读诗书,习得一手好字,心灵手巧,练就一手好工艺。门前的竹园就是他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各种竹片树枝到了他的手里就像变魔术一样,一会儿变出一只竹篮子,一会儿变出一个筲箕。

清明前几天,爷爷特别忙,因为村里的人都请他扎纸花。彩纸是各家各户买来的,竹片是就地取材。一大早,爷爷就会带着他的老伙计——劈刀,到门前的竹园里,挑选合适的竹子,砍下背回家,门口的稻谷场就是他的战场。我很喜欢看爷爷砍竹劈篾,但他每次都让我回屋,怕长长的竹条,一不小心刺伤我。我只好听话,趴在窗户上,看他与竹子的纠缠。

做纸花选用的竹子不需要太大,用箭竹或斑竹就好。一条细长的竹子在爷爷手里三下两下就被砍枝去叶,分成几段,等待着命运之手的安排。爷爷那潇洒的动作像是练就了十八般武艺,让人赏心悦目、叹为观止。以至于小小的我心中一直有一团疑惑:爷爷是否有神功?为何除了教我读书写字,从不教我练功?

一晃眼的工夫,那几段竹子像被施了魔法,变成了一堆竹签。只见爷爷把竹签一支一支打磨,细心削去毛边,这是一个细工慢活,他也不急不躁。差不多要用一天的时间,他才能弄好花的枝干。接着就是裁纸,五颜六色的彩纸,被他剪成大小不一的形状,分类放好。再去剪扎花的铁丝,然后去调浆糊。小时候总以为浆糊很好吃,直到偷吃一口后,才发现味道并不美好。所有的材料都准备好了,爷爷就开始了他的艺术创作。

这个环节,爷爷是允许我捣乱的,我一会儿帮他拿竹签,一会儿帮他拿彩纸。我有模有样地学着他,把纸揉一揉卷一卷,在收口的地方点上浆糊。经过他手的纸瞬间变成一朵鲜艳的花,经过我手的纸却变得皱皱巴巴。不服气的我屡试屡败,爷爷笑盈盈地传授着秘诀。最终,功夫不负有心人,我扎出了一朵颤颤巍巍的花。

爷爷扎的纸花很像木槿花,有单瓣的,还有重瓣的。里面用小一点的纸卷,外面再裹上一层大的,白色的纯洁,黄色的温暖,紫色的庄重。有时颜色会混搭,扎出来的尤为漂亮,达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

花朵全部扎好后,就开始装枝干。这可是个体力活,先要把竹签的一头劈开一点,把花朵根部塞进去,然后用小铁丝绑紧。只要有一个地方做得不到位,花朵就容易掉,这时我可不敢捣乱,那可是全村人的希望之花。经过几天的忙碌,终于赶在清明节前一天完工,爷爷会把花一一分给村民。一家几座坟就分几朵,一般一座坟插一朵花。

清明节这天,我们一大家子会在爷爷的带领下去上坟。母亲拎一篮子祭祀的饭菜,爷爷和父亲扛着锄头,我和姐姐握着纸花。花不敢给弟弟,怕他搞破坏,只让他在后面跟着。

到了奶奶的坟前,爷爷和父亲会把坟头坟边的杂草树枝修一遍,再添上新土,母亲则把祭品一一铺开。爷爷选了一朵大红纸花,插在奶奶的坟头,此时我看到那双浑浊的眼睛,目光温柔而坚定,透出一种无法穿越的思念。

如今,纸花消失了,爷爷不见了。儿时的记忆散落在斑驳的时光中,只剩爷爷那温柔、坚定的目光,像一束光,总在黑暗中照亮我前行的路。

又是一年清明时,草熏风暖,梨花如雪。风起时,如雪片般又轻又薄的梨花顷刻间纷飞满地,把我满满的思念带到最亲最爱的爷爷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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