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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散板

作者: 方纲2022/10/12美文推荐

静听冬夜

零打碎敲的鸟鸣和杂音,都被夜幕抖落干净,安静下来。

冰封了湖泊,封了江河,大雪又把裸露的地界儿捂严。牧草开始了漫长而静谧的冬眠期。

我没有冬眠期。入睡前,聆听自己的脉搏。

我知道静听自己脉搏的,还有草籽和锦鸡儿老根。我们默契地期待,南迁布谷鸟的如期回归,它是给大地春耕推波助澜的欢乐鸟。

等待虽然很长,冰雪终归要遭遇土崩瓦解。

一季盛会,无比华美而壮丽,只隔两个脚印之间的距离。每粒种子都预备好一双翅膀,相约飞绿辽阔的春天。

恍若隔世,倒进满怀清澈

都怪粗心大意,弄丢了老井。意外重现,蛙声惊了千年之后。

有个好佛的契丹人,在西辽河畔蛮荒上修塔。那群说汉话的工匠,自己挖掘了吃水井。等他们像候鸟一样离开的时候,留下搬不走的水井和蛙声,与砖塔为伴。

西北风再大,也吹不倒砖塔,更吹不走附身的梵音和祈祷。寂寞,从来容不得砖塔。每一块青砖,每一道砖缝,都秘藏着年轮的喧嚣和蛛丝马迹。

山鸽子飞来飞去,草木任性地轮回,不在乎风霜与钐刀的轮番删削。老井和蛙声,跟百里漠原不分彼此,无声息的消逝,却自欺地躲到诗词里隐身。

没有点不醒的迷津。诗僧无意间,挑开厚重而辽阔的黑暗。恍若隔世的思念,一头倒进满怀清澈!

心里都装着一口老井。在它的眼眸中,谁都是不堪一击的人。

旁观或丈量着风雨

栽种下的佛塔,也没生枝长叶,却是岁月的老对手,绝不随波逐流。就坐在老地方,如袖手旁观,或丈量着风雨。

紫塞之北边,没有转经筒,没有成串的数珠,也不见许愿或诵经。转塔的人们都空着手,怀揣着心事,只管沿着顺时针的方向走圈。走了千年,转塔的人不断更迭换代如流水。塔,还淡定地坐着,照常把行走的阳光绊倒一道阴影,背在身后头。

一指朝天,高深莫测如一句箴言。或许在等待,抑或为了却一个心愿。

刀,枪,剑,戟,火药推动的枪弹炮弹,都绕开走。不管是战胜,还是战败,都不忍惊扰乃至伤害一个与世无争的修行者。

风在遗址的裸肩散步

遗址的裸肩上,风很放松地散步。

藏头露角的残体,是长城另一个翻版的证言。

挖掘壕沟,就地筑起土墙,墙与沟简捷完美搭配,一个超人构想。长城九百年后,遍地蚂蚁搬家,搬运日头,搬运满天星辰,还搬运了七十多个春夏秋冬。血汗喂养了一片山河,喂养了鸟鸣、蛙鸣、雁鸣和狼嚎。马面与城堡紧密勾连,横亘三千里,一时威风八面!

谁也不能预言自己的今生来世。为了防御,最终教被防御者的铁骑,撕裂两个四敞大开的口子。兴建界壕的大金覆灭了,连秦长城内外都融合成一统天下。

罕山顶上的月亮,是浑圆的琉璃杯。转瞬即空、空了又满的不是美酒,是一去不复返的时光。当初,不要大砖、不要石头、不要粘稠米浆的金界壕,经不住岁月的漂洗,悄然于视野中沉沦而不能自拔。

再锋利的剑器,也削不了自身的手柄。现实与历史,都不需要彼此嘲讽。

等待很美好

等待。峰谷之间的塞风很硬,裹挟落叶沙沙地卷来。侧耳细听,过尽千帆皆不是。没有久别的脚步声。

山腰台地上的方井,自守孤独,守着一份静默。

还记得一轮又大又明的月亮,笼罩山地草原的狂欢之夜。篝火将息再加些木柴,烈酒喝干再重新斟满。围住水井和篝火,生活就是有了健壮的两条腿!

远离人间的烟火,远离暧昧和村野。世界总不缺少多事的长舌妇。她嘴对嘴学一声野狼嗥,试图偷听穷追不舍的回声。

等待的过程很美好。

季节轮回,喧嚣不止,始终无语。唯其与寂寞结伴,才有这无波无浪的一怀清澈。

长调,耳熟又亲切

从盐湖蜿蜒到草原,一条僵而不死的千年百足虫。做梦也口渴,遍地蚱蜢乱飞乱跳。

脚印你踩过我、我踩过你,车辙重复着车辙,谁都不在意。弓箭曾撕裂风声,马蹄穿越沙尘暴,追逐迷踪的太阳。风雪一场又一场地掩盖,野草撩开季节的边角,疯狂地席卷天涯。

典当终身拉车的骆驼,不肯为那一纸契约而低头。路总是来回一般远。正年轻,无心掂量今天的长短。

咸滋滋的,曲折沙坨、峡谷与草地之间,无边地牵挂着一缕一缕的炊烟。敖包总在不经意间,突然朝路人打招呼,以从来没年轻过、也没衰老过的样子。

吼向空旷与寂寞的长调,总感到耳熟又亲切。

噙一根路边的干草棍儿,每节都秘藏着人世间的味道和冷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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