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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友记

作者: 王亚中2022/08/16情感日志

那天与平常没什么两样,我在画室备展。傍晚时分,朋友扯上一身疲倦两手油彩的我下楼吃饭。几杯白酒下肚方觉“减负”不少,却被海外画友发来的信息顿时击懵:我的老朋友、被称为世界摄影“教父”的罗伯特·弗兰克在加拿大仙逝。这是2019年10月6日,老人家9月9日走的。由于我每日忙于作画,竟然不知这么震惊的消息。马上去网络上核实,我的心境也急速下沉了。

结识罗伯特·弗兰克,是我在美国三年的奇缘,也是回到北京、回到太原潜心20年闭门作画的巨大动力。我思绪零乱地回忆着与老人交往的点点滴滴,再从箱底翻腾出积压很久的记忆。看着弗兰克写给我的明信片和送给我的摄影集,凝视着我们的合影照片,泪目中仿佛回到与他交往的日子。

我和罗伯特·弗兰克相识在1999年。我在纽约的那几年里,我们的认识似乎是上苍为我这样一位痴迷于艺术创作的人精心安排的,让我和摄影世界的顶级大师面对面结下艺术之缘。弗兰克是一个或滔滔不绝或一言不发的人。我在曼哈顿做画展时邀请了弗兰克夫妇,他们俩仔细地看着我从国内带去的几十幅油画,赞叹有余。他们很喜欢我的画,说我的才华不可多得。夫妇俩还把我和当时在美的一个中国著名艺术家相比较。我谦虚解释说:他是中国著名画家,我还要努力,老人摆摆手不让再说下去。当时老俩口经我同意,买下我的三张画,当然报酬是我不敢想的数字。于我而言,就算不给报酬,大师收藏我的作品,对我来说简直就是恩赐,是对我艺术的支持和鼓励。那年圣诞,我被邀请去他苏荷的工作室过平安夜,我还以为是多么壮观的 Party 呢,去了一看,只有我和他的助理三个人。助理说,他不喜欢热闹,他长时间和夫人 June 住在加拿大,好多国外记者采访他,他都拒绝了,有的记者一等就是一两年。深夜,我向他道别:这是我一生都难忘的一个夜晚,酒好喝,东西好吃。他顽皮地说: Chi? nese food best……

后来的日子里,我又得到了和弗兰克有关的一个基金会的大力支持。弗兰克在年轻时就曾认识一位中国台湾艺术家——常玉,他们年龄相差很大,但很投缘。常玉去世后弗兰克得到他的大部分作品,并捐给了博物馆。多少年来,他一直在为常玉作品奔忙,并为他的艺术拍了纪录片。拍片时,弗兰克已经70多岁了。也许那时便有了很深的中国情结。2000年,我要离开纽约,未能和在国外工作的老人联系上,着实遗憾。七年后,他又神奇的出现在我的家门口——平遥,出现在我的面前。2007年9月,弗兰克来了。我驾车直奔平遥,到了平遥他已午休了,一睡就是八个小时。老人太疲劳了,我不能打扰他,便在院子里静静地等他,我的记忆零零碎碎地拼凑着平遥、纽约、中国城、曼哈顿……晚上十点时,弗兰克的房门打开了,出来的是 June, 我用早已忘得差不多的英语对她说:My God!My Friend June, Do you remember me? June 惊讶地看着我: You!God!Ye? Zhong 接着是拥抱,接着是问候,她说弗兰克太激动了,太累了,他的年纪大了。在平遥的几天里,我一直陪他摄像、拍照,并在第二天把前一天的照片洗给他,他都精心放在一个布包里。他感谢我这几天对他的照顾,问我有啥要求。我想和他合张影。他笑了笑,并亲自设计了动作,他坐着,我站着,他的手搭着我的肩。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是对我的极大鼓励和重托。我感受到他那只手的分量,也感觉到了我的肩膀的沉重,后来我把他挂在我的画室。当我作画疲倦时,看着大师,看着老人,看着朋友,不自觉地我又拿起了画笔。

弗兰克喜欢中国的一切。在纽约时,弗兰克和我也经常去中国城吃中国餐,我是解馋,他是品味。这次来平遥:碗托,莜面,红烧肉,小磨菇,我还让他尝了一点汾酒。临走时,我和弗兰克夫妇逛了平遥的老街老店。他抚摸着古老的物件,看着那一幅幅中国味十足的国画,爱不释手,疯狂地买着。他吃着翻译小霞买给他的平遥农家饼,还要带走宾馆他用过的荞麦皮枕头。他的眼神告诉我,他终于完成了他一生渴望已久的旅程——中国之行。弗兰克回到纽约后给我打电话。June告诉我,弗兰克就是想听听我的声音,他人回来了,但心还没全回来,留恋在中国的日子,忘不掉的中国之行。

老人离开中国时,为我留了一张他的近期作品作纪念,是在加拿大拍的。 June 告诉我,这件作品在世上只有两张。我知道他的价值,我懂他的作品。这件作品是他生命的写照,是人生路,是过去,也是未来,更是现在;我知道他的含义——人与作品是同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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