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

每年的清明节，都会有一场唐朝的细雨，
淋湿南方的大街小巷，淋湿杏花村粉嫩的春色；
每年的清明节，都会有几声布谷鸟的啼鸣，
回荡在北方的山岭沟壑，召唤着一个个漂泊的游子。
不管你前行的脚步有多匆忙，和故乡的距离有多遥远，
总会有一根长长的风筝线，将你牵回到故乡的祭坛。

清明时节，是我们家族除春节外的又一次大聚会。
老老小小，男男女女，小辈搀扶老辈，大人牵着孩子，
提着红泥印的黄纸和祭品，行走在乡村崎岖的山路上。
在阳洼山，那按照长幼、亲疏排列的坟堆前，
我们填土、拔草，清理坟场；
我们敬酒、倒茶，摆放祭品；
我们烧纸、献花，点燃炮仗。
我们跪倒在地，大声恸哭；
我们双手合十，一遍遍祈祷；
我们席地而坐，与先人同饮。

等到黄色的纸钱燃成一只只黑蝶，
在阵阵山风中飘飘扬扬；
等到老姑奶奶停下声嘶力竭的哭诉，
老叔伯们擦干眼角的泪。
我们团坐下来，分食已进献过先人的祭品，
任由孩子们抢食着祭坛上的鸡蛋和火腿。
家族老伯， 开始依次介绍那些没有墓碑的墓主，
讲述着从爷爷奶奶那里听来的生平和事迹。
一条血缘和辈分汇成的河流中，
先人一个个从黄土之下睁开眼，
打量着我们这些似曾相识的后人。

那些被刻在家谱上的名字，
那些在长辈口中分量十足的称谓，
就让我们心底的鸽子，衔着它们飞过村庄。
让那些湿润亲切的呢喃，撒满荒草萋萋的山头；
让遥远而湿重的思念，化作黑蝴蝶翩然翻飞。
只要故乡的大门没有关闭，
只要血缘的河流还在流淌，
清明时节，就是我们诉说思念的日子，
就是我们回归亲情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