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魂

青苔爬满井壁
水中藏着月亮
小时候，
我以为那是幽秘的乐园
里面有无数的宝藏
娘说，井底连着河
河水流向海
你趴在井口倾听
可以听到海螺的歌唱

娘还说
人从水里生
井是村的魂
只要井水不干
人，就不会忘了本

我在井旁的老槐树下听故事
我们用井水冰西瓜
夏天，放学，喝一瓢刚汲的井水
从嘴里凉到脚丫
冬天，上学，舀一瓢井水洗脸
温温的，像娘端来的那碗苞米碴儿

多少次我偷偷向井里投一颗石子
它总是笑着捧出一簇浪花
多少次我向它做鬼脸
它映出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娃

辘轳是井的伙伴，
它爱着它
总是吱吱呀呀的唱着与它亲吻
再慢慢腾腾上来
煮一锅飘香的粥
烧一壶酽酽的茶

井边嬉闹的脚步奔向外面的世界
只剩下，
老槐树寂寞的守着井，
井孤独的伴着它
失去辘轳的井，
老成岁月沉默的伤口

没人再去临水照影
只有雨水
只有雪花
只有树叶
偶尔丈量井的深幽
抚摸它起皱的年华

娘定期去淘井
我说，填了吧，埋了吧
都有自来水，还留着井干啥

娘说，
井底连着河
河水通向海
我在井口喊你
不管多远
不管在哪儿
你都记得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