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10首】

1小雪
风沿着大街小巷
一个劲地吹
天空从早到晚
耷拉个脸
梧桐撑把破伞站在路口
黄昏无雨也无雪
夜从头到脚一片冰凉
梦赶了三十里山路
敲不开
一扇紧闭的木门

2冬夜
有人劈柴
有人捂紧厚厚的棉被
我搬来一摞诗集
点燃
眼瞅着
一个消瘦的身影
在火焰中挣扎
喊出绝望地呼唤
然后从一堆灰里寻找
我的名字

3转山
绕着山
转了一圈又一圈
转山的人
在神的指引下
沿着一条看不见的小路
一直走到
伸手够不到的高处
海拨一截截举起
一个人的灵魂

4大雪
雪落故乡
赤橙黄绿青蓝紫
所有颜色瞬间消失
留下一片白
让我想起白内障、白癫风、白血病
想起一路白杨树
穿白戴孝
为母亲送行

5初冬
掉光最后一滴泪
梧桐举起紧攥的拳头
捅向天空
一场雪
捂住大地流血的伤口
夜围着火炉
嚼不烂
越拽越长的乡愁

6那时
心里总装着一个远方
一睁眼
说走就走
随意乘飞机、坐火车
逛景点、转夜市、吃小吃
大包小包
拎起一路风情
一切都成为过去
一张口罩
捂住欲言又止的嘴
夜喝着西北风
伸手
够不着一个远去的梦

7落叶
银杏的叶子落了
一切努力
终有了圆满的结果
落在城市、乡下、荒野
都是一辈子修来的福
不是所有的人
到头来
都能安全着陆

8午后
落叶挤在墙角
被风轻轻摆弄着
仿佛一群退休的老职工
围坐在一起
洗牌
一个下午
输光一个秋天

9刀
我只是一把刀
从铁锤敲打下抽出
一点锋芒
劈柴、切菜、杀牛、宰羊
命被一块石头
越磨越薄
一把柄
总握在别人手里

10乌鸦
穿一身黑衣
如果再戴一副墨镜
就成了电影里那个神秘的侠客
劫富济贫
书写生命的传奇

一张从不招人待见的臭嘴
坏了一生的名声
仿佛一个赶不走的幽灵
在天地间盘旋
让人有种不祥的预感

当我们在5千多米的高原相遇
突然觉得它才是一条好汉
混在狼群里
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活出不一样的风釆

空也静：原名魏彦烈，陕西省作协会员。出版诗集《格桑花开》、《草原情歌》、《仰望昆仑》、《风舞经幡》、汉英双语《轮回》等多部。获昆仑文艺奖，唐蕃古道文学奖，诗歌春晚“全国十佳诗人”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