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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

作者: 刘晓利2022/06/29优秀散文

老屋已经很老了,听父亲说,老屋是曾祖父留下来的,曾祖父有三儿三女,三个儿子每人一眼。老屋其实是一院由石墙围起来的院落。在院子与大路之间,铺着一条碎石子小路。我曾祖父健在的时候,邻居林芝家的那排砖窑曾为我家的旅店,来往于碛口、陕西、甘肃的商人,在老街上赶集,交易。那时,人来人往,我的曾祖父经营着他的旅店,挣来的钱为三个儿子每人修起了一眼石窑,也为儿子们娶妻。

我曾祖的时代,旅店曾有过它的繁华,在木制的大门上,我依稀看到雕花的迹像。在古代,大门是一家人富贵的象征,旦凡有钱的人家,都会把自己的大门装饰起来,也有人说,大门是一家人的风水,养好大门,这家人就会无比兴旺。

由西至东,东左起第一眼石窑为我二祖父的家,中间的一眼为我祖父的家,靠右的那眼窑洞为大祖父的家。大祖父为人老实,不善言谈,只知道吃苦劳动,因为是兄弟之间的老大,农活家活什么活都做。二祖父脑子灵活,会说话,会讨曾祖父开心,没有几年的功夫,二祖父便成了旅店的掌柜,掌管家里的钱财。我的祖父最小,十来岁时便跟随抗日队伍离开了车赶村,一走便是数十年,等到全国解放再回来时,曾祖已经年过花甲口语不清了,只是记得在外面有个当兵的小儿子盼着回来。听我的祖父说,他回村里时旅店已经萧条下来了……

曾祖父一直咽不下气,因为他的小儿子当兵没有回来,生死不知道,现在回来了,高兴之余的第一件事情便是给小儿子娶妻让他活成个人样。我祖父结婚时已经三十来岁了,在那个年代,三十来岁未婚的人在村里早被安上了老光棍的名号,庆幸祖父当过兵,为国家做过贡献,再之,我曾祖父开过旅店,多有少点家底,虽然那时二祖父掌管着钱财,毕竟是祖父结婚的大事,没有敢含糊。

祖父与祖母结婚后生下了我的父亲,在我的父亲四岁时祖父与祖母离异,同时祖父又娶妻,修了新房子。曾祖父留下来的那眼石窑作为家产留给了我的父亲。

一眼窑洞,一棵唐梨树,父亲开始了一个人饥寒交迫的童年生活

生活总会善待每一个努力的人,父亲开始干各种活,帮助邻里乡亲,随着他长大,他也得到了人们的认可。

父亲与母亲结婚后,我们姐妹们陆续在老屋出生成长,一家六口人在一眼窑洞中生活,实在是太挤了,老屋也经过上百年风雨的腐蚀,屋顶漏水,裂缝,有坍塌的危险,我4岁那年,父亲决定把这眼石窑盘给大伯,这样做的好处,大伯家也宽敞了,一眼窑洞用来住人,一眼窑洞用来放杂物。

搬离老屋后,父亲和他朋友在前村的一块地上挖了三眼窑洞,院子也特别宽敞,后院是一片片庄稼地,我们一家人住在这里非常的宽敞明亮。可是,我们姐妹总是喜欢去老屋玩耍,在泥土墙院子里玩躲猫猫,玩跳皮筋。老屋院中的那棵糖梨树,已经很老了,听大娘说是我曾祖父栽种的,春天开花,夏天挂果,到了秋天一棵棵唐梨树羞红了脸,站在院子里能闻到唐梨树成熟时的香甜。小脚的大娘不忙了坐在门前的小板凳上做针线活,我很好奇的跑到大娘的跟前看她那双三寸金莲,大娘穿绣花鞋时一定很好看。

大娘还不时给我讲她年轻时候的事情,说我大伯小时候就特别能吃苦,人很老实,唯一让她放心不下的是,她一个女人家,没有给大伯赞够钱娶一个老婆,耽搁了。大伯四十多岁了还没有老婆,这是大娘时常挂在嘴上说的事情,也成为她的一块心病,那时候,她已经八十多岁了,有几次我看到大娘偷偷的站在门道里抹眼泪。大伯成了村里的五保户,他除了大娘说的老实外,也不擅长说话,有人问他了便答上两句,平时默不作声,只是干活。大伯种了三十几亩地,有粮可吃,心里就踏实,多余的也能卖钱。大娘离开后,大伯变得更加的勤劳了,他的好,被村里的好心人看到了眼里,年近六十的大伯在媒人的说合下,娶到了伯母,九泉之下的大娘和大爷一定也很高兴吧。

我上小学的时候,我的祖父经常在供销社的门口卖老鼠药,我路过,有时候祖父还会叫住我同我说一会话,他的言语里有不少对于父亲的关心,有祖母对我们一家冷漠的歉意。他也不时的给我几分钱让我去买糖吃,或者在我放学回家路过供销社时给我5毛钱,在秀爱饼子铺让我买一块黑糖饼子。

渐渐的,对于祖父,我觉得亲切起来,他其实有他的苦衷,在那个吃不饱的年代里,有多少人连树皮都没得啃,祖父在极力的解释着他,我知道他的不容易,夹在父亲和后祖母之间,一个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一个是自己的老婆,真的很为难……

这么艰难的日子都熬过来了,我能够理解我的祖父,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经常帮祖父一起叫卖他的老鼠药。有一次他做了饭叫我去吃,那时候,新来的祖母已经去世,他眼中满是对我的关心,以及对父亲照顾不周的歉意。祖父走时我已经十三岁了,那年我小学毕业,我很伤心的跪在地上哭了,虽然我的祖父不像其他同学的祖父一样,从小照看他的小孙女,疼爱有加,我却能够理解我的祖父的难处,他永远的走了,不再回来……

老屋很老,很老了,它见证了四代人的成长,从我曾祖父白手起家到我们的出生。上百年的风风雨雨,它真的很累了。终于在一个秋日的晚上,正在熟睡的大伯忽听得一声巨响,存放杂物的另一眼石窑窑顶一塌了一角,还好是在晚上,没有人走过,次日大伯就决定找人重新修补老屋的顶子。经过村里人的建议,大伯申请到了危房修补补助名额,经过近一个月的修复,老屋旧旧貌换新颜,安了玻璃窗框,用油漆涂刷一新,住进翻新后的窑洞里,大伯感慨万千。不仅如此,村里扶贫小队的人还提着涂料,把老屋的墙壁刷的雪白雪白的,大伯与伯母心中乐开了花。新来的伯母很能干,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大伯庆幸自己老来有这样的福气。大伯虽然年年迈,但身体没有病痛,这是值得庆幸的一件事,与父亲相比起来,父亲的一生充满了苦难与坎坷啊。“现在国家政策好了,对于五保户与贫困户有很多的帮扶政策,真是要感谢国家与党啊。”大伯说得最多的就是这几句话。

这些难忘的往事,息息都与老屋有关,老屋就像是一本故事集子一样,收藏了我们全家乃至我曾祖父开始至我们这一代的故事,每次走近老屋,面对老屋,我都能够透过斑驳的岁月看到它曾经的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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