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风

冬至才过不久，寒冷日甚，这时，才是西北风的黄金季节。西北风与严寒是天然的盟友，风助寒威。今日降温，就是西北风使严寒雪上加霜。看着一个个行人在呼啸的西北风中瑟瑟发抖，冬夜假装毫不知情，西北风得意地笑了，甚至笑出了声。

行走在这有风的冬夜里，我不仅仅是为了散步，我想窥得大自然奥秘的一斑……

严寒为了回报西北风的战略合作，便给西北风涂抹上了夺目的色彩。

一场皑皑白雪，落雪时，悄无声息，白雪告诉西北风，你要耐住性子蓄力，待我站稳了脚跟，你再出发。大约在下午三、四点钟，雪停了。雪一停，便觉有寒流从耳畔掠过，寒流的侵入是有策略的，先是慢慢来，倘若在风才起时，你恰好伸出舌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你甚至会觉得寒流有一种甜丝丝的感觉。风渐大，你的耳廓及指端便有了一些麻麻的感觉。风再大，你身体的暴露处、衣薄处便有了针扎般的感觉。之后，西北风便肆无忌惮地裸奔起来，先前还安静休眠的落雪，此时，在肆虐的西北风里很快集结成了一条条白色的鞭子，狠狠地抽打着狼狈不堪的行人。这时，你才意识到，西北风不仅仅有呼呼的声音，原来，西北风还有着浓烈的色彩，这舞动的白色，就是此刻西北风的真面目。怪不得，北方草原上，严冬里，人们最恐惧的一种自然现象是：白毛风。西北风携飘动的雪花而来，那就成为了威胁露天里各种生命的利器。白毛风里，冻死人或动物的例子并不鲜见。

夜暮降临后，西北风还在狂舞，那才令人恐惧呢。这时的西北风已成为了一片涌动的黑海。人若行走在此时的冬夜里，就如不会游泳的人落水，黑色的风让你一口接一口地呛水。黑色的风，毫无顾忌地从你全身掠过，甚至，在你的紧要处还紧捏两把，你的全身会不由地收缩。

记得儿时，冬天虽然也穿棉袄棉裤，但那时的袖口、裤脚都是敞着的。我们追到二里地以外的公社去看一场露天电影。电影散后，已近午夜，这才觉到我们中了西北风的埋伏。我们村在公社北边，返程正好是顶风。黑色的西北风对待我们这些顶风行走的孩子，就如进行猫捉老鼠的游戏，它冰冷的手指从我们的脖领处窜入，然后大摇大摆地从裤脚溜走。或者，有时换个方向逆着来，从裤脚窜入，照样使劲揉捏你一番，然后才得意洋洋地从你的下巴处溜走。黑风欺人的线路从不重复，待你到家时，你的全身无一处不被黑色的西北风侵袭，你的全身都冰冷僵硬。

我听到“草原英雄小姐妹”的故事后，首先想到的便是白日里的白毛风和夜色里的黑风。两个小女孩，在白毛风和黑风的肆虐下，竟然活了下来，即使没有羊群，她们也是英雄。

2003年冬天，我在锡林郭勒盟东乌旗白音呼布附近，亲历了一场白毛风。起风时，天还在下午四点左右，顷刻间，我们的丰田越野车就如一叶小舟落入了茫茫的白色大海，眼见得流动的白色不断向车涌来，车子很快就走不动了，只看见白毛风横着抽过来，车外的雪越堆越高，连车门都难以推开……这时，恐惧、绝望的阴影伴随着降临的夜暮便渗入你的身心……

幸亏，旗、苏木的同志们带着有链轨的装载机赶到，这样，我们才很快脱险。那天晚上的饭，真香，那天晚上的酒，真浓，那天晚上围坐在一起的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