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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蟹趣

作者: 阎锦文2022/05/19优美散文

“黄粳稻熟坠西风,肥入江南十月雄。”农历仲秋一过,便是三五相约吃螃蟹的季节。螃蟹属洄游甲壳类水生动物,在海水中产卵繁殖,又跋涉到淡水里生长,小鱼小虾和藻类植物是蟹的最爱。镇江地处江南,长江与京杭运河在此十字交汇,星罗棋布的河湖港汊和芦滩湿地是螃蟹的天堂。

童年的记忆里,每到菊黄桂香时,老山巷那些卖鱼虾的地摊上,总会有用稻草绳扎着的螃蟹,两三串,或大或小。老山巷里除了家境殷实的商铺老板,还住着些收入颇丰的银行、邮局、铁路、水电公司的高级职员。有钱人家悄悄尝过蟹鲜,宁愿多跑许多路,把吃剩的蟹壳丢到离自己家稍远的垃圾箱。那些踏三轮、拖板车、在码头扛包谋生的脚力却很爽快,磨嘴费牙讲了半天价钱,喜笑颜开地拎回一串蟹。碰见个能搭茬的,拎着蟹的手膀儿往上一竖,拉大点嗓门说:“赶时髦,弄几只大人小孩解解馋。”那年月,螃蟹五六毛钱一斤,难得吃上一回,也算不大不小的奢侈。

“对兹佳品酬佳节,桂拂清风菊带霜。”镇江人把肉圆叫“占肉”。我妈在世时,国庆家宴上少不掉螃蟹占肉这道大菜。妈妈会特意去买两斤五花肉,亲自操刀剁出绿豆粒大小的肉末,蟹肉打成糊状,佐料有精盐、香油、鸡蛋清、葱姜、水芡粉和少许去腥味的胡椒粉。搅拌均匀后,再酵上两小时。下锅时,肉末窝在手心里,反复摔掼塑形。头号砂锅、笋片垫底,盐水焯过的青菜头贴面,煤球炉上文火慢炖。那占肉鲜香四溢,跟着砂锅里沸腾的汤汁一起颤动,嫩得要用勺儿轻轻地舀着品尝。

“蝉眼龟行脚似蛛”是朱贞白对螃蟹的描述,螃蟹是怪,“有骨还从肉上生”。镇江人还给螃蟹冠以“横行霸道”的雅号。我对螃蟹,大多时候敬而远之。偶遇非食不可,便先卸掉两螯八脚,后掀去上盖,再持脐一掰为二,而后滴洒着蘸些恒顺香醋,全凭一口伶牙俐齿嚼它个骨肉分离。如此贻笑大方的吃相,倒是克制着不吃为妙。

翁怡祖籍江都,便约我们去邵伯湖品蟹。只见她右手三个指头轻捏着一只蟹脚,先脐后盖,再而螯和脚,慢条斯理地逐一剔食,偶有吱吱的吮吸声。抿一口醇绵黄酒,聊一段蟹趣佳话。席终人散时,她吃过的那只蟹似乎原封未动地趴在碟中。她说,她这吃蟹的风雅,是三岁起跟着爷爷慢慢练出来的。

那年,老伏从昆山开车来镇江,就为给我送六只阳澄蟹。那蟹居然有“地理标志”。无巧不成书。没几天,在大连开往上海的船上,我与两个螃蟹贩子同住一个舱室。他们是人跟货走,赚个辛苦钱。说是辽河的螃蟹,贩到上海“洗个澡”,身价起码两番。再往后,突然发现几乎每个城市都会有不止一家螃蟹专卖店,渐渐地还衍生出“兑换券”和“会员制”。如今,这蟹是贵而不稀。

细算下来,老钱下乡包塘养蟹已有二十年。那天,我得空去请教他“野生螃蟹与养殖螃蟹的区别”。老钱乐呵呵地说:“我的蟹两个星期就脱一次壳,野生的至少两个月才脱一次,那蟹壳自然要粗糙坚硬一些。”我不厌其烦,继续问:“口感呢?”老钱嘴里叼着香烟,眯起一线小眼,冲我说:“呆子,工地上拎拎灰桶,一天挣三百块。现在没人去逮那玩意。”

在乡下插队那几年,我常跟老钱去水库边的小河小沟里,翻石头,逮比拇指头稍大一些的“小螃蟹”,书上叫“蟛蜞”。一人逮个十只八只,拿回家洗汰干净,再用几颗盐一码,而后稀面糊里一拖,往油锅里一丢,煎出金黄色。第二天一毛钱搬五块水豆腐,撂上一把带籽的小红椒一烩,色香味俱佳。

八月桂花九月菊,稻熟江村蟹肥时。约上三五知己,寻个田园村舍,去聊秋风蟹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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