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布鞋

小时候，街上已经有卖布鞋、球鞋、凉鞋，还有皮鞋的了。那时，家里穷，没钱去买，每次和母亲上街，看到鞋摊上摆放的各种款式的鞋子，我只能饱饱眼福，最多跑过去摸摸看看。在我翻看鞋子的时候，卖鞋的老板总会客气地问，要买什么样的鞋子？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摇摇头，然后跑开了。

我知道，即使我再渴望有一双自己喜欢的鞋子，母亲都不会给我买的，因为我们的鞋子不用买，都是母亲自己做的。

那时，乡下人都是自己做鞋子穿，不怕费事，只是为了省钱。母亲也是，为了省钱，每一年都不辞辛苦地做布鞋。

说起做布鞋，是件挺费工夫的活。先是按着脚的尺码，用报纸剪出鞋样子。找出一些裁剪衣服剩下的布料，大概要十几块，当然这些布料颜色花型要一样，还要比一双鞋子大才行。用面粉掺上水熬成浆糊，冷凉后，在第一块布料上抹上浆糊，把第二块布料贴在浆糊上，再在第二块布料上抹上浆糊，再把第三块布料贴在浆糊上……如此一层一层地粘好，大约七八层。全部粘好后，放在太阳底下晒干。把剪好的鞋样子铺在晒干的布料上，按着鞋样子的尺寸剪下来，这就是鞋底的雏形。

母亲不会绣花，但母亲纳的鞋底，针脚细密，做出的布鞋结实，款式好看，还透气，吸汗，更重要的是，合脚，轻巧。除了做布鞋，母亲还要做棉鞋，棉鞋的做法和布鞋一样，只不过在鞋帮里塞上棉花。

由于母亲做的布鞋好看，乡下的很多女人都跑到我家，找我母亲学做布鞋。

那时候的布料很少有结实的，所以，布料做的布鞋要不了几个月就旧了，破了，甚至烂了。我家五口人，夏秋穿布单鞋，春冬穿棉布鞋，一个人一年最起码要穿五双鞋，大概算一下，母亲一年要为全家人做二十多双布鞋呢。

再说，母亲白天不是下地劳作，就是在家做饭洗衣喂猪喂鸡鸭，根本没有闲空做布鞋。只有等到夜晚，我们都睡下了，母亲才能坐在昏暗的油灯下做布鞋。很多次夜里，我爬起来上厕所，都看见母亲低着头坐在油灯下纳着鞋底，那时都是下半夜了。

长大后，我们不再穿母亲做的布鞋，可以自己买运动鞋或是皮鞋穿，我们觉得，现在穿布鞋出门就显得有些土气了。不过，我们懂得了那些年里，母亲为了做布鞋付出的辛苦，因为母亲的那些辛苦，是她对全家人的爱。

如今，母亲已是七十岁的老人了，很多年不做布鞋了，但她的爱，依旧温暖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