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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如昼

作者: 李勇2022/04/22散文阅读

元宵节一过,新春就算完结,即使大街小巷偶有爆竹稀稀拉拉响起,也显得意兴阑珊。

家乡以前的元宵节,家家都做面灯,灯形如碗,俗称灯碗。金黄的玉米面做成的叫金灯,素白如雪的白面做成的叫银灯,黄中带灰的荞麦面做成的叫铁灯,暗绿色的高粱面做成的叫铜灯。捏制完毕,上锅蒸熟定型,插上棉线捻成的灯芯,灯碗里倒满豆油,面灯便做成了。傍晚时,男人们带着面灯、祭品去坟地祭拜祖先,告慰逝者,带去美好的思念。女人和孩子在家里忙碌,每个房间,院子里的每个角落,以及鸡窝、马棚、井台、仓房等处,依次送上灯火。闪耀的灯火绵延至大门旁、大路口,待到燃灭,寓意着先人将灯收下,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渐渐地,送灯形式简约了,风俗却一直在。

未等天黑,孩子们早已忙起来,将整段的蜡烛剪成小段,在积雪中踹出一个深窝,将点燃的蜡烛放在雪里。找平整的墙头,滴几滴烛泪,未等凝结,迅疾将燃着的蜡烛粘连其上,就大功告成了。

送灯的序曲拉开帷幕,孩子们盼望的重头戏也悄然开演。

女人们找一个破盆,倒进晾干的锯末,男人们淋上柴油,转动铁锹翻动着,边淋边翻,直到搅拌均匀。他们端着盆,从大门口起,每隔一段距离,撮上一堆混着柴油的锯末,一直延伸到路口。一堆连着一堆,陆续点燃,火光连成了一片。璀璨的火光映红了人们的脸,映照在疯闹、追逐的孩子们身上。赤红的火焰在夜风的助推下,在夜色里肆无忌惮地吞吐长舌。连续不断的脆响,在夜空里扩大,一颗又一颗火星从火苗顶端迸发出来,随着寒风弥散。炽热的气浪汹涌地递推到人们身上。

火光渐渐黯淡下来,孩子们早已经备好长棍,在黑黢黢的灰烬里扒拉着,火焰重新燃了起来,孩子们的笑声又渐次响起。男人们重新端来锯末,一锹一锹续上,火光重新扩大,悦动、飘逸。

街上有了灯火,平日里怕黑的孩子,一股脑窜出家门。他们手里挑着形形色色的萝卜灯笼、罐头瓶灯笼、纸灯笼,去平日里晚上不敢去的场院上、偏僻的大荒沟里晃一晃、照一照,灯影映射着弯弯曲曲的村路。

“打灯笼,踩高跷,吃元宵,放鞭炮。看花灯,真热闹……”孩子们蹦跳着,连说带唱的一串串童谣,绕过老柳树,穿过幽静的长胡同,伴着打着卷儿的晚风,驻留在家家户户升腾的大红灯笼上,街里喧腾起来。

凛冽的寒风中,烟花把漆黑的夜空照亮了,人们燃起篝火,扭起了欢快的秧歌,笑声蔓延在夜的上空。

时过境迁,现在人们送灯,早已换成了精美的工艺灯,家家户户门前燃起的不再是单一的锯末,草木灰、玉米面闪亮登场。

一眨眼,人到中年。儿时送灯的一幕一幕,仍历历在目。无论是缅怀亲情的体验,还是风俗习惯的沿袭,每次忆起,无论寒风如何凛冽,记忆的火苗都会倔强地扯长,渐渐复燃,熊熊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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