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听蛙鼓噪春

惊蛰过后，大地复苏，万物皆醒。

一场酥酥润无声的春雨过后，为了排遣心中憋闷，我从繁华都市回到乡下老家。

老家在城市近郊，那里虽没有奇峰异岩的青山，小溪流泉的胜景，但村前有涓涓细流逶迤而过，连着滚滚长江；村后有几个大大小小的池塘，众星拱月般映照；四周有绿树翠竹环绕，阡陌连连，典型江南平原湖乡小村庄美丽如画的景象。

那夜，当我从一场酣梦中醒来，忽闻宁静的四野传来声响，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声响，“咕，咕咕”，一声两声。

我骤然惊坐起来，听清了这是久违的青蛙的鸣叫声。它是我童年时极其喜欢听闻的一种声音，如同敲起的小鼓，一声声，一阵阵。

记得儿时，每当这蛙的小鼓噪响，噪得山更绿，水更清；噪得小草张开了惺松的睡眼，百花灿出了张张笑脸；噪得犁耙水响，鞭脆牛奔，也噪得孩子们的童心绽放，大呼小叫地沐浴着灿烂的阳光，追逐着燕语莺歌的身影欢腾、狂奔。

蛙噪是催春的战鼓，是大自然祥和之声的歌手，曾在我的心灵深处久久萦回。

然而，参加工作后，我就离开了老家。初始，偶尔回乡还能听到几声蛙鸣。但随着农药、化肥在农业生产中的大量使用，工业污水和生活污水肆无忌惮地排放，河塘的水日渐变得黑黄浑浊，臭气弥漫，鱼虾几乎失去了身影，土地变得板结如石，草木枯瘦凋零，也让鸟儿们无处栖身，生态环境日趋恶化。

更甚的是，那些追逐“孔方兄”的猎捕者，为了满足酒宴上食客的口欲，疯狂搜寻捕捉，可爱的青蛙小精灵，几乎被捕杀殆尽。自此，每每回到老家，再也未曾听到那撩拨人心、催春奋发、优美亮丽的蛙鼓噪鸣声，心里也黯然生出一种凄哀的悲怜。

那夜，又突然听到熟稔的蛙鼓鸣噪声，开始我还以为是沉浸在梦中，但当我望着窗外那颗明亮的启明星，侧耳又细听，听到的却是这样近，却是这样真切，“咕，咕咕”，一声声，一阵阵。一时在村前，一时在村后；一时近，一时远，此起彼落。有时如歌者清音独唱，有时又仿佛像无数小鼓亢奋地争鸣。在这静谧、安详的明月轻风的春夜里，显得是那样的清脆、激扬。我如同又听到了那优美而古老，大自然的华美乐章。

怎么又听到了蛙鼓噪春的声音呢？

我默然而坐，细细一想，终于明白了，近年来，人们在“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指引下，坚持着走绿色发展之路。农村积极开展生态文明创建活动，大力推进生态农业种养殖、乡村环境治理和生态修复工程，工业污染严重的老旧企业、工厂，或拆迁或改造。天空再看不到烟囱“喷云吐雾”，看不到飞尘四处扬起，地上工业污水和生活污水乱排滥放情景也不复再现。

难怪如今的天变得更蓝，山变得更青，水也变得更绿。不是吗？老家村前的小河，村后的池塘，都已恢复了昔日的清澈明净，也恢复了那草茂鱼欢的灵动，四周绿树翠竹林中的鸟语欢歌，一派生机盎然的春的图景。

曾经远去了的蛙鼓啊，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

“咕，咕咕……”蛙鼓的喧噪声，是那样的清脆，是那样的欢欣，唤醒了天明，也唤醒了乡村。四处响起了鸡鸣狗吠，伴和着沸沸扬扬的人声笑语，大车小车的奔忙喇叭声，也抚慰了我的憋闷之心。

我听着这优美而欢悦的，噪动春天的蛙鼓声，何尝不是在聆听着大自然万物共生的和谐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