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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老井

作者: 贺余环2022/01/15精美散文

故乡那一口老井,几回回在我梦里依稀可见,岁月磨平了生活的棱角,她像一把随风飘逝的沙子,填满了对故乡的眷恋和记忆。她有时那般陌生,有时那样清晰,说她陌生是因为这井已经干枯了十几年,那一汪泉水早已没了踪迹,说她清晰是总觉得自己,亦如豆蔻梢头的少年模样。

故乡位于巴山南麓,一座小地名曰为老屋场的高山上。我们祖祖辈辈都靠着这一亩三分地和一口老井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听老一辈说,村里以前没有泉眼,要从两三里外的山下挑水淘米做饭,自从一百多年前挖到了泉水,村里的人丁便兴旺起来。仍记得小时候,这口井水既是饮用水,也是生产用水,为了方便担水洗衣,祖辈们用石板和着水泥建起了水井,又在水井正前方打了个小洞,留了一个出水口,再修成水塘,成了女人们洗衣服的地方。农闲时三三两两的妇女,常来这边洗洗涮涮,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闲谈着家长里短。

父亲用泥土垒成的三间土坯房建在距离水井最远的地方,往返井里取水便成了我们一家人的难题。这个被茂密竹林包围着的水井正上方还有一座香火鼎盛的娘娘庙,据说这里是全村风水最好的地方,逢年过节,香火不断,是村里日常最热闹也是最有人情味的地方。

约莫在我六七岁时,就成了家里最小的取水工,每天上学除了塞满破旧书本的背包,我与姐姐总是提着两只小水壶,往山下走,到了井旁的小路上,我们便把水壶藏在树林里。下午放学跟着伙伴们一起回家,一路玩玩闹闹,到了路口,我们便自觉的将“藏”得显而易见的水壶取出,沿着铺满青苔的小路去往井里取水。记忆中井里的水总是甜丝丝的,一看到这清澈见底的泉水,一身的疲劳烟消云散,用手舀起水便满足的大口畅饮起来。取完水大家便玩闹起来,或是爬竹子或是泼水嬉戏,漫山的竹林和泉水成了我们的游乐园。待到夜幕降临时,三三两两的孩童便不约而同提着水回家,大家你追我赶,丝毫感觉不到手里的份量。走到三岔路口,便只剩下我跟姐姐,儿时我总认为姐姐力气很大,总会在我喊累时一把抓过我手里的水壶。直到现在我才想起,那时我的姐姐分明只比我年长两岁......直至多年以后姐姐成家生子,仍在我“提不动水桶”时抢在前面。

冬去春来,寒暑易节。故乡的水井承受着祖祖辈辈的吸吮,养育着世世代代的村民,成了一口名副其实的“老井”。从小水壶再到大水桶。时间荏苒,转眼间姐姐长到了十二岁,到了小学毕业念到初中时,住进了寄宿制学校,那时的我满心羡慕姐姐可以不再提水。后来父亲母亲也从农民变成了建筑工人,开始在山下集镇建自己的楼房,我才兴奋地收拾了衣物跟随着他们一起,终于告别了那口老井,那一刻,心中五味杂陈,曾经梦想无数次逃离的地方,等真正要离开的时候,总千般不舍,瞬间泪水欺骗了泪腺。那年建设高速公路,在山下打通了隧道,或许是打到了泉眼,一汪泉水都汇到了隧道,注入了白石河,那口老井像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般奄奄一息。或是看到村里没了泉水,亦或是想着日后更好的发展,乡亲们都着手开始在山下建房。建好的高楼里,刷上了白漆,通上了自来水。告别了挑水做饭的日子里,乡亲们围坐在一起谈论最都的还是那口古井,年长的叔伯借着酒兴提出要将水井重建,最后都不了了之。而我的老井在弥留之际依旧滋养着村里不愿搬迁的老人,直到她们的生命终结。村里又为山上的老人家家户户拉去了自来水,老井旁的娘娘庙里依旧香火鼎盛,而干枯的老井再也无人问津,杂草丛生,只能用破败诉说着她的辛酸和无奈。

毕业之后,我没有选择留在大城市,而是毅然选择回到老家工作,像老井一样,不需要人们记住,用甘甜的泉水奉献给可爱的父老乡亲。每每祭祖踏春经过那口老井时,我都会驻足片刻,伸手去抚摸那破败的砖瓦,仿佛闭眼间故乡的井水依旧甘澈清甜,溢出井面,她的泉水早就渗透在我身体的血液里,流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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