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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落村庄

作者: 张淑清2021/11/30散文随笔

听天气预报说,村庄有一场雨。我把自己简单收拾一下,在此之前,我已经和村庄约定,雨落大地时,我要行走于原野山川,让鸟儿、树木、天空,在我身体内歌舞升平,我想叫一根枯枝重新涅槃,迎来花朵一样的春天。我吩咐一只鸟雀啄醒沉睡的秕谷,在雨滴的滋润中,长出一片金黄色的麦田。我想催促石头站起来挥毫泼墨,为村庄进行诗一般的装点。

回到村庄,雨如期而至,一颗一颗的雨珠,扑到我怀里,落入尘埃,空气里弥漫着新鲜的土香,柔软向上的味道,这是我生命中最熟悉的气息。雨不紧不慢地落下,街上遇到三两行人,扛着铁锨朝家赶去,擦肩而过时,差点认不出彼此,原来我早已经成了村庄的过客。

还好,雨不计前嫌,一如既往地接纳我。雨一路牵着我的心,落在一座房子,又一座房子上。那些房子老态龙钟,像一匹暮年的骆驼,卧在朴素的大地,以沉默的姿态迎接世间的风和雨。瓦依次排列,在时间的平原一步一步走来,身上烙印着岁月的痕迹,一道道撕裂的伤口,正坦荡面对沧海桑田,世事变迁。老去的房子,每一根檩木都咬着牙站着,一扇窗户,木质结构,上边刻满烟火的流年。一块豁口犁铧悬在廊檐下,铁的质感至今犹存,遍体渗透着泥土的个性,坚韧沉稳,来与不来,它依旧在,不东不西,和村庄荣辱与共。没有什么比一件农具直抵人心的乡愁,李白喜欢约桃花一并饮酒赋诗,我属于一棵木头,不雕琢不行。我需要在一弯月色中,依着装有稻壳的枕套读书,东风最解风情,它轻轻翻动书页,墨香四溢,美好的年华在村庄像野草般疯长,我要像海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劈柴喂马,一个人的城,月朗风清。我则紧随一场又一场雨,寻找足以安放我灵魂的地平线,那里一定有比村庄更明媚的阳光,漫山遍野盛开着唐诗宋词的豪迈诗情,还有一位白马王子骑着大象,在翠绿色的草地踱步。那里居住的人不用耕耘,照样春华秋实,五谷丰登。我的父亲母亲也在其中,他们顶着一头青丝,光阴被叫停,我对着亲人微笑的眼,一遍一遍徜徉在童年。

雨时断时续,有几滴落进我脖子里,我恍然如梦,村庄已不复当年的繁茂,它仿佛一棵历尽沧桑的老树,挺立在山脉下端,年轻力壮的选择了城市,宁肯背井离乡也不愿留在村庄。房子越住越空,很多的土地被撂荒。牛年的春节已过,牛马却躺在乡村的词典,没有谁提及,哪里会遗忘?那些与牲口们朝夕相处的日子,鲜活地生长在村庄腹地,随便的一缕风也能带来农人在它们犁地拉车的吆喝声:驾!喔喔——吁!

村庄安静地杵在那,不言不语,送走白昼,迎来黑夜。望着一批一批的人进进出出,袅着活人的烟火,也烧一把死人的烟火。活人和死人都是村庄的居住者,拥有着永远的居住权,在鸟笼里呆倦的心,大面积的向村庄逃亡,他们要找回温暖灵魂的月光。于是,我也在某一天穿过车流湍急的街道,朝着有山有水有草木的地方潜逃。

现在,2021年的第一场雨,我终于如愿以偿。我漫步在村庄的大街小巷,对话一只猫,与一堵墙偎依,在河畔站成一株柳树,同枝头上的雀子用目光交流。此刻,我很想做一块石头,睡在村庄的臂弯里,不问世事,城外兵荒马乱,我安之若素,笑看江湖。和村庄进行着不离不弃的恋情,只有这样,我可以零距离地感受雨。无论雨是放肆的,轻慢的,狂躁的,亦或暴戾的,我必温柔以待。雨和村庄最近,在城市十年,我被雨忽略,也不曾靠近。我始终觉得,除了村庄的雨,其它地域的雨,我爱不起来。请原谅,我说了心里话。也许,村庄的一草一木,乡亲们更需要雨的滋润。我偏爱村庄的雨,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半生归来,心仍在村庄,它在我年少时,已经扎下坚实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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