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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流火

作者: 晓月2021/11/18现代散文

江南农历七月,骄阳依旧似火。而今年尤甚,持续时间长,干旱无雨。

那天到飞天山,刚开车门,一股热浪便呼地涌来,我不禁眯缝了眼睛。飞天山的丹霞赤壁红得发亮,像正在熔化的钢板似的有些发软,大片大片的草成了金黄色,开始枯萎了;开始枯萎的还有各式各样的树木,黄的落叶到处都是。

景区游客大多气喘吁吁的。我的心中有些焦躁,这般炎热,我们的遮阳遮雨的设施何时能够跟上?但周勇嘟囔的一句话却让我笑了。他说:“这天气,七月流火一样,热得受不了。”

打小,我就有个坏毛病,喜欢刨根问底,不绝对相信书本上的“知识”。高中学柳永的《雨霖铃·寒蝉凄切》,老师说“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表达了深厚的友情,我却坚定地说这写的是爱情,同学兴奋得叽叽喳喳,惹得老师极不高兴。至于七月流火,大家都用来形容天气炎热,其实不然。我记得这是《诗经》里的句子,还有一句是:九月授衣。说的是农历七月到了,“火”这个星就要下移,暑热消退,天气渐渐开始凉爽了,到九月,人们就要添衣了。

见我独个发笑,周勇奇怪了。我忙掩饰:“七夕情人节快到了,我们又得准备活动了。”说这话时,我的心微微一动。我心动的是牛郎织女凄美的爱情,也想起牛郎织女的故事和飞天山有着千丝万缕的瓜葛。

烈日下,我沿着新修的游道行进。曲折连绵的游道,像祖先沉重而坚实的步履。飞天山盛名已久,徐霞客赞誉:“江口诸峰,俱石崖盘立,无一山不奇,无寸土不丽。”其实早在秦时,飞天山的翠江码头就印证了“船到郴州止”的史实。

前几年,读了式成兄的一篇文章,他旁征博引说牛郎织女故事的发祥地是在郴州,文中提到了飞天山。我好读书,也算涉猎颇广,牛郎织女的故事也从小听到大,但始终没想过这故事就发生在郴州。式成兄的文章给了我“职业”的敏感,带着挖掘文化、推介景区的目的,我开始找寻、查阅相关的资料。稍稍涉足,便觉得先人留给我们的东西浩繁复杂、灿若星辰。古郴州虽为南蛮之地,竟是中华大地神仙传说的策源地之一,《万历郴州志》等书籍就记载了众多仙家,诸如苏仙、王仙、柳毅与小龙女、成武丁与牛郎织女……郴州的神仙们融入山水美景,到今天,郴州和仙字相连的山名还有上百座,徐霞客说郴州是“九仙二佛之地”,绝非虚夸。飞天山的穿坦和喜鹊坦,各种和牛郎织女牵连的故事代代相传,或许如式成兄论证的一样,确有其事。

只是,牛郎织女的爱情虽地老天荒,终归还是人间悲剧;七夕鹊桥,或许是人们追求美好的愿望罢了。我忍不住暗自一叹,抬头,眼前已是江水脉脉。这条江叫翠江,沿此北行千米,便到了郴江。“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当年秦观一曲《踏莎行·郴州旅社》是何等的揪人心肠。自古文人多情,秦观也不例外。

近来,炎热的天气和景区内外如火如荼的建设使得游客游览多有不便,我内心如焚却又无可奈何。原想独个在炎热中释放一下思绪,只是不知道怎么会突然想到了秦观。作为郴州人,我熟悉他的《踏莎行·郴州旅社》,这首蜚声词坛的千古绝唱,表达了秦观接二连三被贬的凄苦与幽怨。苏轼曾叹曰:“少游已矣,虽万人何赎!”米芾更是挥毫书写,秦词、苏跋、米书被后人刻于苏仙岭的绝壁,“三绝碑”成了人们唏嘘感慨的珍贵文物。秦观是“为谁流下潇湘去”呢?那天陪广东的文友们考察郴江,有人突然提到了这个问题,触动了我尘封在心底许久的故事。

1096年,秦观被贬郴州。路过长沙时,结识一歌女文娟。文娟会唱秦学士的所有词牌,尤其是“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唱得秦观泪湿衣襟,当场作《南歌子》一首赠与文娟。几日相聚,秦观便匆匆赶往郴州,和文娟如牛郎织女般天各一方。次年阳春三月,秦观独自寡欢,见郴江水悠然北去,想起远在潇湘的文娟,心潮涌动,借物抒情,作《踏莎行·郴州旅社》,表达了对红颜知己强烈的思念之情。1100年,秦观病逝滕州,文娟闻讯,身着孝服,奔行数百里,见秦观灵柩,悲痛而亡。

秦观的爱情故事凄凄惨惨。由古而今,现实生活中又有多少的悲欢离合啊。人生岁月,或许就如这无声流淌的郴江水,默默地远去,仿佛留下了什么,细眼看去却又了无痕迹。一如这炎炎烈日,终将成“流火”,消散在黄叶飞舞的凉凉秋风中。

由联合码头弃船登岸,我恍恍惚惚的有些迷茫。右行数公里,可见喜鹊坦。我曾在洞内的石上静坐过,也曾寻觅为牛郎织女架桥的鹊儿哪去了。左行便可返回老虎寨景区,抬眼可见不少工匠正挥汗如雨地修筑游道。

树枝摇动,有黄的树叶随风飘落。农历七月的阳光下,我一时竟不知道该往哪里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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