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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麻

作者: 东山峰人[文集]2021/08/18原创散文

东山峰的夏天,虽然平静,但色彩依然摇曳着灿烂,随处可见的绿褐色果皮的猕猴桃和跃动着广袤绿色的茶园,远处是满眼的青黛群山、悬崖峭壁,雄奇险幽和瞬间变幻的云雾,近边却耳闻秀峰山庄树上的小鸟婉转啾唧和花草底下的虫鸣,一切让人感觉是重返知青年代的时光。跟随凉爽的风,携带着避暑的思绪,面对此情此景,实在有种梦幻,彷佛置身三界之外。怎么看,心情都显得极为舒坦。

换一个角度,站在这座西北边陲的山峰上远眺,这里的薄雾把东山峰上上下下包裹的越发厚实、崔嵬。散尽雾后,露出的俊崖峭壁,兀突石骨,特别是满山郁郁葱葱的松树、杉树、梓树和浓阴常见的清涧流水,还有那烟波浩渺的云遮雾涌,都是其特有的景象。一座山峰,半部知青史。曾有1300多个知青下放如此,时间跨度长达近十几年。

正因如此,东山峰被誉为知青的‘第二故乡’,广为流传的结果,就是高负离子氧吧,万亩茶园,丰富的野生动植物和名贵药材,特别是非常适合避暑休闲的人文环境留给了大众的最深印象。这些美誉,现如今已经走进全国各地旅游人的视线。

今年,我这个长期患有头痛眩晕之人,直奔此地而来,一半故地重游,一半避暑休闲寻药,去寻找那种叫做‘天麻’的名贵药材。

很小的时候,我就曾听到天麻有一个美丽动人的故事;传说它是从天上降下来的,自生自灭所以叫做天麻。它又像仙人的脚,人们又叫它仙人脚。它在人间成了家,生了小孩,不愿回天上去了,人们又叫它棒打不退。所以,仙人脚、棒打不退,就成了天麻的别名。

天麻,兰科天麻属,多年生草本寄生植物,别名:赤箭、离母、离草、定风草、鬼督邮等。《神农本草经》列为上品,《吴普本草》称为神草,宋《开宝本草》称天麻。

传说,远古时代神农氏到深山采药,不料摔倒,爬起来时,见一奇特植物,圆圆赤褐色的茎杆上连一片叶子也没有,恰似箭杆插地。他采回煮食,能治许多病,神农氏认为这是神箭的遗物,就命名为神箭。由赤杆,又名赤箭。这就是流传至今的天麻。

天麻,无根无叶片,不能进行光合作用,而是靠同化侵入其体内的蜜环菌(属真菌)获得营养。块茎长圆或椭圆形,有环纹,粗壮呈圆柱形,黄褐色,0.6~1米。疏生鳞叶,膜质,有油脉,鞘状抱茎。总壮花序,顶生,多花,黄绿色。蒴果直立长圆形。花期7月。果期7~8月。生于林下腐质肥厚处。

在民间,天麻是一味常用而较名贵的中药,味甘、性平;入肝经;平肝息风止痉。临床多用于头痛眩晕、肢体麻木、小儿惊风、癫痫、抽搐、破伤风、祛风湿,止痛、行气活血等症。

1972年总统尼克松访问中国时,国宴中有一道菜是传统风味食品——天麻汽锅鸡。采用特级野生天麻精心烹饪而成,尼克松在饮宴中对天麻汽锅鸡赞不绝口,并风趣地说:味道太鲜美了,真想连汽锅都一起吃进去!毛主席说:“我相信,一个中国菜,一个中药,这是对世界的两大贡献。”于是,中国的天麻蜚声海外。1986年,英国女王伊丽沙白访问中国期间,也曾在宴会上大赞天麻汽锅鸡风味独特、美味无穷。从此中国名贵中药天麻更是名声大震!

我与天麻的结缘,来源于自身的一些情况,作为家庭的‘满崽’,由于基因和父母年龄偏大,体质、精力都减退的情况下出生的我,便多了一份身体的差异。所以,从小就有些体弱多病,时常站起来,竟有些头重脚轻。随着年龄的增长,头痛眩晕的症状也慢慢显现,特别是中年以后,竟拨弄了体内头疼那根最脆弱的神经。

过去,由于童心未泯,很快就进入少儿圈的思维模式,因此,对天麻有种很玄乎的认知,那时,听人说天麻是一种神药,它生长在深山密林,有天麻的地方一般都有蟒妖和猛兽把守,夜晚它会放出蓝色的光,想要挖到它的人都需经历腥风阵阵。首先寻找到蓝光,然后须用弓或剑射砍蟒妖猛兽,再用竹棍慢慢刨开松土取之。这种玄乎,直到我下放东山峰农场后亲眼所见,才彻底纠偏我对天麻的认知。

天麻的现象是伴随着我知青生活的经历,搅动着70年代社会宗旨,便是上山下乡的运动,到‘广阔的天地里大有作为’。那是我第一次真正地接触社会生活的开始。这个宗旨,造就了我在东山峰农场所经历的一切。它包含了我的记忆,包含了我对那个时代的理解,也包含了我对农村和对野生动植物的真正了解。对于这些社会内涵的深刻的理解反而达到了一种更大的客观性,这种情感,并反映到我能客观地描述一个事件,或者是在记录知青故事时,那些点点滴滴就显得非常真实有趣了。

山峰上,仲春的三月依然透着丝丝的寒意。那个无月之夜,我独自伫立在破旧的茅草房门前,思念与愁怅轻轻地缠绕在静静的细雨中,飘撒在茅草隔档上,微微冷凉的风浮动着雾阖,心如思念的海,总是在夜里涨潮。说实话,早早终结了我读书深造圈子里的角色,青春的年纪就走入到社会,消解于阶级斗争、家庭出生的社会权力架构之外的一片茫茫山野之中。

过了知青的一段经历,自己的心态变化还挺大的。一开始有一点点悲壮,久处山峰后,无论是云雾变化的迷惑,还是出工的繁重劳动,或是人与人之间因为政治前途的拥挤而过于忧心忡忡的距离,都将击中我的记忆。

虽然,青涩陷落在社会漩涡中的深浅程度不一,但每个人对于那段历史表现出来的心态还是有所不同,不过总的来说,时移事易,情绪上会慢慢得到消解。这正如作家马劳伊•山多尔说:“知识的背后是沉着。如果你了解了生活中的某些实情,你就会变得冷静而从容。”东山峰背后的知青经历,除开内心深处仍有不甘心的懵懂,看不见未来,但作为年轻人,又对未来抱有各种遐想。于是,不在胡言乱语,对风去说故事了,而让姗姗到来的日子慢慢涌浸到天麻故事的传奇中。

在山上呆久了,耳濡目染着天麻,手触摸着天麻,心中就少了几分神秘感,如果把脑海里记忆的东西搬出来,搬到纸上,就形成了一个个生动的故事,越靠近真相,越忍不住想把挖天麻的真相描叙一番。

最初认识天麻,是从春天和冬天在深山峡谷中开荒无意识挖到后才有了对天麻的直观感受。如果挖到的只长一个天麻的,叫独麻;长一窝天麻的,叫窝麻。它呈赤黄色,有一轮轮波皱,味显鸭屎臭,没有根和叶,块茎肉质,有淀粉感,长卵形或长圆形。第一次挖到天麻时,显得非常兴奋,好像自己有了非凡的本领,竟然能得到传说中的‘宝贝’。然而,这种名贵药材之觉得尊敬是源于一种神秘感,当神秘的物体被拿到手上看穿,就像纸糊的罩子被捅破后没有什么稀奇了。后来,我又陆陆续续挖到过一些天麻,大小不一,大到如鸡蛋般、小到似芝麻粒。从此感觉这所谓‘名贵’也只是常态药材中的一味药而已,再没有那么显得珍贵感了。

天麻的百态,山峰与自然的交错,知青和农民的混为一体,把山泉过滤得更加清沏了。虽然尚还有无知和丑陋,但是善良和勇敢也很多。春天也许会迟到,但没有一个春天不会到来。

还是天麻出苗的日子,慢慢缩小了心中的悲哀,早已放下虚空妄念,每天辛苦劳作在茅草坡上,仿佛成了实打实的年轻庄稼汉,并在实践中,竟然跳出附庸、封闭、偏狭的知识体系,拓宽了人生的视野,还多了些那般笑容。

与天麻打交道次数多了,经验也就自然厚积薄发了。很快,我知道了,天麻在自然条件下完成一代生活史需历时3年,其间须经过原生球茎、初生球茎与次生球茎的发育过程,才能开花结果。各类球茎在其生长过程中必须依靠消化浸染其皮层的蜜环菌才能生存,其次是依靠表皮从周围土壤吸收水分和无机盐。蜜环菌属担子菌纲、伞菌目、白蘑料,它是一种广域分布的菌类,主要营腐生生活。幼小的天麻原生球茎必须及时地与蜜环菌建立营养关系才能生育。

踩麻云雾里,悠悠见深山。天麻的神奇在于它的周围始终有云雾缭绕。天麻靠密环菌供给养料,密环菌适宜在潮湿的土壤中繁殖,而潮湿的土壤由于水的蒸发而在其周围形成雾罩。所以,深山峡谷与湿润的林下都是天麻生长适应的好地方。

总结在野外采集天麻的经验,还需看风水;首先要判断方向感,一般野生的天麻生长的朝向,主要靠北边或者西边方向,东南方向非常稀有。特别要瞅准那些山窝窝里的朝向,一般都具备有长势茂盛的杂草和树木,还需有溪水流淌的地方。此地,肯定土质肥沃松软,是天麻生长的绝佳地。

天麻,因为它没有根和叶,所以就只能根据出苗的情况来寻找。

每当四月份时芽尖便逐渐冒出地面,每个天麻只有一株肉质的独苗,

一旦花茎跃出,便是找到天麻的开始。挖天麻无需动用大工具,只需用一根竹签便可轻轻地撬挖;天麻一般埋藏不深,地下部分是块状茎成椭圆形,表面灰黄色或浅棕色,有纵向皱折细纹,习称“姜皮样”;有明显棕黑色小点状组成的环节,习称“芝麻点”;一端略尖,有时尚带棕红色的干枯残芽,习称“鹦哥嘴”,另端有圆脐状疤痕,习称“肚脐眼”。如果运气碰得好,一窝下来可挖得一斤或更多。

四月份长苗子了就叫掏天麻,掏天麻因为有苗就容易多了。这个时期的天麻叫苗子天麻。苗子天麻的药效和功能即价格都比不上‘冬麻’。所以,有经验的药农会在冬眠时期再来采挖,于是,他们就会先掐断苗茎,然后在周围做个记号,到冬季时再来采挖,那便是实实在在的冬麻了。

事实上,不是所有的开荒、修路、炸岩石、砍柴、都可以打动人。因为,知青的整个活动都有些盲目性,在没有目的坦途中与读书、进工厂、参军都失之交臂。劳动其实已经变成一场可有可无的秀,变成一声企图捕捉什么的哀叹,

唯有挖天麻还尚存一丝兴趣。

当今,我又站在王氏酒店的露台上,重新用观察或者思考的眼光去进入、理解这片土地时,才发现有很多值得我们思考的东西。东山峰素以茶叶、野生动植物和名贵药材、休闲避暑为名,然,实则太显为单调。所以,在流量时代依然显得那样沉默。虽然知青和山上农二代带动了山峰的内部活动,而且还有一定的社会因子参与。但在这个过程中,我最受震动的就是,看似我是东山峰人,也几乎每年都上山一趟,但山峰上的人甚至非常熟悉的老职工其实都是熟悉的陌生人,我对他们的内在命运、生命历程,真的不了解或者没有过有意识的了解。

对于东山峰的了解,我是蘸着锋利笔触切割着时间。一切都还坚实地附着期望与期许。一个给予我们年轻时代那么多浪漫色彩的“东山峰”,在现实生活中,被剥离了所有的梦幻和色彩后,展现出的是贫困、封闭而艰难的现实。它让我们意识到,在一段没有思考、被遗忘的历史后面,如果农场管理层和他们再不去反思和面对它的话,他们的后代将为他们的遗忘和冷漠埋单。因此,我很希望,时间没有治愈你,只有你们自己的坚强和努力才能治愈你们自己。

严肃的思考,向来睥睨任何戏说东山峰农场的轻蔑。从某种程度上说,在亲历者沉默了近五十年之际,由我亲历者讲述的实录,是否还能得到知青和农场职工的认可呢?而且,我还知道,描述东山峰的过去与现在,叙说天麻的故事一定还有不同的叙述,一定还有与之相左的说法,一定还有不同视角不同立场不同机位的观察与评判下的所谓事实,一定还有许多遗忘或遗漏。但我讲的可能比任何闲聊更接近事实,更直接地触摸且嗅到事件的味道及呼吸。幸好事件的亲历者大多健在。真相尚有呼吸,仍活在知青和部分农场职工的记忆之中。

好在历史已天然地赋予了知青那一代人的名份和时代给出的内容,还给予了一个无法扭曲的知青立场。青春无悔也罢,痛心疾首或鼓噪知青的无聊也罢,权以一种追忆的方式与情怀,为逝去的一代,告知一点晚近的消息。

今我已进入垂暮之年,沧桑往复,身体也大不如前,各种机能的退化、脆弱缠绕着我寝食不安,特别是偏头痛让我苦不堪言,于是,我又想起了天麻,东山峰上的天麻;它能否能医治我头痛眩晕,手足不遂,肢体麻木,风湿痹痛的毛病呢?

最后,我只想,醉过平生后,一切都是难舍的旧梦罢了!

2021.8.17草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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