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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花事

作者: 李梅2021/06/07优秀散文

一直以为三月是城市的。玉兰、海棠、樱花、紫荆是城里尊贵的客人,它们在公园,在小区,在道旁,展瓣吐蕊,大大方方地接受人们的观赏和礼赞。油菜花、梨花、桃花倒是乡村的,但它们喜欢在村庄外的田野集会,向人们阐释“花海”的意义。农家偶有一株桃树或梨树,大多被幽闭在院墙之内,外人无缘一睹芳容,只有偶碰“一枝红杏出墙来”的大胆者,才得知院内还藏着一位“春的使者”。

四月,才是乡村的。四月中旬,桐花开了,房前屋后沟塘边,紫色,喇叭似的桐花一朵挨着一朵,像一张张挤在一起乡下孩子的脸,它们簇拥在高高的枝头眺望着远方,那是爸妈离去的地方。如果在静静的夜里仔细聆听,还会听到它们的呼喊呢。一场雨后,一地紫色,村里的孩子将喇叭择去,只留青褐色的花萼,请奶奶用绳子穿起来,一串漂亮的项链就成了。戴在脖子上,穿街过巷,仿佛自己才是这个村里最靓的妞儿。

梓树与桐花相似,一样的喇叭,一样的紫色,但比桐花婉约娟秀,也比桐花古典。它从历史的阡陌上走来,在各个村庄定居,也散落在各个诗句中。“乡禽何事亦来此,令我生心忆桑梓。”“夫君别桑梓,此地卜林泉。”桑出果,梓出花,它们是春夏交替的使者,它们是游子安放思念的遥远故乡。以前是,现在还是。久居异地的城,偶见一棵梓树擎着一蓬紫色的花朵在四月里摇曳,心里那根弦也一颤一颤的——该回家看看了。

四月的村庄,还是槐花的。它们是容颜白皙的姐姐,是口音甜美的妹妹,还是老一辈乡亲的救命恩人。从含苞未放开始,乡亲捋下槐花,拌面,可蒸,可煎,是蔬,也是饭。槐花是那段苦难篇章里的一个过渡段,帮乡亲们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青黄不接”。老宅里有两棵三层楼高的大槐树,树冠如盖,荫蔽了整个庭院。木材商相中了,几次来都被母亲婉言拒绝。槐树是亲人,怎么能卖呢?虽然现在人们再也不需要它来救命,但一粥一饭之恩,已被一辈又一辈的人传承了下来。养蜂人将蜂箱置于槐树下,收获一罐又一罐纯正的槐花蜜。食物丰饶的时代,槐花用另一种方式继续滋养着人们。

四月末,苦楝树开花了。以前一直不明白楝树为何前面还要加个“苦”字,现在明白了,一是因为楝树的果实——楝枣子是苦的;二是因为这花,瘦弱单薄,还被蒙上了一层忧郁的淡紫色。那分明是体弱多病的乡村版林黛玉啊!桃花妖娆,梨花丰腴,曾经的姐妹被移居城里,只有它固守乡村一角,填充着村庄的空旷与寂寥。

桐花、梓花、槐花、楝花,像纯朴而美丽的乡村姑娘,撑起、点缀了村庄一年中最美的四月,让我们这些丢失了故乡的人,乡愁深似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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